紫電雷芒撞在霜花上的刹那，白光驟然炸起，連護山大陣的靈光都被這股威勢震得黯淡三分。
沈青蕪掌心傳來鑽心灼痛，殘餘雷流像毒蟒般竄入經脈，沿途的經脈被灼得焦糊。
她喉頭一甜，殷紅鮮血順着唇角滾落，恰好滴在前一直黯淡的青銅令牌上。
令牌觸到精血的瞬間，突然泛起溫潤的古銅色光暈，原本模糊的符紋也隱隱透出微光，將侵入經脈的雷毒暫時壓制。
她踉蹌後退兩步，足尖踏碎地面青石，銀瞳中卻未顯懼色，反而死死盯着天幕。
第一道雷劫僅是試探，可雲層中翻涌的威壓，已遠超尋常築基修士的金丹劫。
護山大陣後傳來弟子驚呼，她卻無暇顧及，指尖快速掐訣，將靈力凝成半尺厚的冰盾，死死護住心脈。
這雷劫的特殊，她早有預料。
“第一道雷劫便有金丹初期的威勢，這是‘二九淬心劫’！”玄機子從袖中取出一枚瑩白的測劫玉，玉上的紋路已亮起一道紅痕，聲音沉得能滴出水。
“青蕪的冰靈脈本是至純至陽的靈，卻融合了鎮魔石衍生的陰紋，陰陽相濟雖強，卻違逆了尋常修士的道途。初九道淬體，後九道融道，前三煉皮、中三煉骨、後三煉脈，一步都錯不得！”
話音剛落，天幕雲層突然翻涌成赤金色，兩道紫雷同時從雲隙中探出頭，雷紋中摻着細碎的金芒，比第一道粗了整整三分，雷柱周圍的空氣都被電離得噼啪作響。
“是雙生淬體雷！”觀星堂長老急忙翻開手中古籍，“記載中只有沈玄祖師渡過此劫！兩道雷劫分別對應‘陽剛雷力’與‘陰柔雷韻’，要同時淬煉她體內的冰靈與陰紋，稍有分心就會經脈盡斷！”
沈玄手札中被遺忘的字句陡然浮現在腦海：“二九雷劫，兩儀並生，陽煉靈脈，陰融紋絡，借雷劫之力化陰陽爲一體，方得三靈同丹。”
她猛地抬頭，將青銅令牌按向丹田。令牌上的符紋與鎮魔石同源，竟真的引動出一絲精純的鎮魔之力，順着經脈遊走，將雷毒徹底清除。
即便如此，雷劫仍撞得冰盾碎裂。她被掀飛數丈，後背重重撞在護山大陣的靈光上，道袍後背徹底撕裂，露出的肌膚被雷力灼出細密的血痕。
她擦掉唇角血跡，剛要起身，第三道雷劫已轟然落下，這一次雷柱中裹着淡金色的火焰，正是“煉皮雷”的最後一道。
“這是‘焚天炎雷’！專門灼燒肉身！”玄機子臉色驟變，從儲物袋裏摸出一枚護心玉符，卻又強行按了回去。
“不能手！煉皮需得親受，旁人護持只會讓道基有缺！”
護山大陣後，林清硯攥緊木劍，指節泛白，木靈靈力在掌心凝成翠色光團，卻被雷劫散逸的天道威壓死死釘在原地。
他親眼看見沈青蕪的皮膚在雷火中泛起焦黑，又在冰靈脈的修復下慢慢愈合，疼得她渾身發抖卻始終沒哼一聲，急得聲音發顫：“就眼睜睜看着嗎？哪怕送一枚療傷丹也好啊！”
“療傷丹都帶不了！”玄機子按住他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雷劫範圍內有天道罡氣，任何外物進去都會被劈成飛灰。百年前有位內門弟子幫師長擋劫，剛靠近雷劫範圍就被罡氣絞碎了金丹，連屍骨都沒留下！”
他話鋒一轉，看向陣前的陳九，“看看陳九，他比你沉得住氣。”
衆人循聲望去，陳九正跪在陣前的聚靈陣中，面前鋪着十二張黃符，朱砂筆在他手中幾乎化作殘影。
他的靈力裹着筆尖，在符紙上勾勒出繁復的紋路，第一張“護脈符”已泛起金光，第二張“聚靈符”正吸收着聚靈陣的靈氣。他額角滲着冷汗，卻不敢有絲毫分心：“這般威勢下，青蕪師叔必然有所損傷。今我畫‘九轉承雷符陣’，用十二張符借青玄宗靈脈之力，且助她度過雷劫！”
林清硯上前，將靈力注入聚靈陣中。
翠色靈光順着陣紋遊走，與陳九的靈力交織，讓符紙上的紋路愈發清晰。
此時陣中已落下第六道雷劫，沈青蕪的皮膚早已在“煉皮雷”的反復灼燒與修復中變得瑩白如玉，雷力開始滲入骨骼，每一道雷柱落下，都能聽見她體內骨骼發出的細微脆響。
這是“煉骨雷”的階段，比煉皮更疼數倍，她的嘴唇已咬得滲血，卻始終保持着掐訣的姿勢，將雷力一點點引入骨骼。
火絨蹲在玄機子腳邊，它看着沈青蕪渾身浴血的樣子，眼圈通紅，卻不敢亂動，只能低聲嗚咽：“沈姐姐會不會疼啊……我把靈草扔進去行不行？長老說這草能修復經脈的。”
玄機子摸了摸它的頭，聲音柔和了些：“等她撐過煉骨雷，靈力滯澀時，你再把靈草的生氣引過去。現在扔進去，只會白費了這靈草。”
第九道雷劫落下時，雲層徹底變成赤金色，雷柱中裹着琉璃色的雷火，正是“煉脈雷”的最後一道，也是初九道淬體雷的巔峰。
沈青蕪咬碎舌尖，借精血之力催發青銅令牌，令牌上的符紋突然飛出，與她丹田中的陰紋合二爲一，形成一道黑白交織的光幕。
雷柱撞在光幕上，瞬間被拆成兩道：陽剛雷力順着冰靈脈遊走，將受損的脈壁淬煉得比之前寬厚三倍；陰柔雷韻則融入陰紋，讓原本淡黑色的紋路變得凝實，在丹田處凝成半枚玄奧的紋印。
“初九道淬體雷過了！”玄機子鬆了口氣，卻又立刻皺緊眉頭，“接下來是後九道融道雷，這才是真正的生死關！”
話音剛落，天幕的雲層突然翻涌成墨色，其中凝出的雷柱竟帶着淡淡的灰氣，雷紋如脈絡般扭曲。
天道要沈青蕪在“純陽道途”與“純途”間做選擇。
第十道雷劫落下時，沈青蕪不再躲閃，她運轉手札中記載的“三靈歸元訣”，將冰靈脈的陽氣、陰紋的陰氣、雷力的剛氣全匯到丹田。三種力量在紋印裏撞來撞去，疼得她渾身痙攣，剛被淬煉好的經脈又開始滲血。
“沈姐姐！用靈草！”火絨終於等到機會，爪子一揚，數十片淨化靈草在空中化作翠色光雨，穿過護山大陣的縫隙落在沈青蕪身上。
靈草的生氣如涓流鑽進她的經脈，修復着受損的經脈，更讓三種力量的碰撞緩和了幾分。沈青蕪趁機調整內息。
她突然放開靈力掌控，不再刻意區分三種力量的屬性。
奇妙的一幕發生了：陰紋主動纏上雷力中的陰柔部分，冰靈脈裹着雷力中的陽剛部分，兩者以丹田的紋印爲中心，慢慢旋轉起來。第十一道雷劫落下時，雷力直接被卷入這股旋轉的力量中，成了滋養氣旋的養分。沈青蕪眼睛一亮，終於摸到了融道的關鍵。
接下來的五道雷劫，她都以這種方式吸納雷力，丹田的三色氣旋越來越凝實。
陳九的九轉承雷符陣已完成大半，十二張符紙懸浮在聚靈陣上空，金翠兩色靈光交織成一張光網，隨時準備接應。林清硯則緊盯着沈青蕪的氣息，只要她氣息稍有滯澀，就立刻催動木靈靈力，讓符陣的靈光更盛一分。
第十七道雷劫落下時，天幕突然裂開一道巨縫，紫黑色的雷柱從縫中垂下，柱心裹着一縷銀白色的“九天罡雷”。
沈青蕪剛要運轉氣旋吸納，就感覺道心傳來一陣刺痛，腦海中浮現出柳長老被魔氣吞噬的畫面，耳邊還響起模糊的低語：“放棄吧，陰陽同修本就是邪道，不如墮入魔道，方能自在……”
“守住道心！”玄機子的怒吼穿透雷音，“那是雷劫演化的幻境！想想你爲何修靈！”
這句話如驚雷般炸醒了沈青蕪，她猛地想起落雲宗寒淵洞的鎮魔石，想起萬符門斷雲脈的魔巢，指尖掐住“清心訣”。
幻境瞬間破碎。
三色氣旋趁機將九天罡雷卷入，氣旋表面竟泛起一層銀白色的光暈，威力更盛。
第十八道雷劫，也是最後一道雷劫降臨的瞬間，天地間的靈氣突然靜止。
天幕的雲層凝成一個巨大的雷眼，裏面沒有雷柱，只有一團混沌的“道劫之力”。
這是天道給她的最後考驗，要她用自己的道途煉化這團力量，凝成屬於自己的金丹。
她主動騰空而起，鑽進那團混沌的道劫之力中。護山大陣外的衆人只看見一團耀眼的白光，裏面傳來沈青蕪壓抑的痛哼，卻始終沒有放棄的氣息。
玄機子攥緊拳頭，測劫玉上的紅痕已布滿整塊玉牌，只要玉牌碎裂，他就會立刻開啓護山大陣強行預。
白光持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當光芒散去時，一道瑩白的金丹懸浮在沈青蕪丹田處，金丹表面纏繞着黑白兩色雷紋。
雷劫徹底散去，金色的天道靈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全鑽進她的體內。沈青蕪緩緩睜開雙眼，銀瞳中閃過黑白雷芒，周身的氣息穩穩踏入金丹初期，更因融合三力，基比普通金丹修士扎實十倍。
沈青蕪落地時腳步還有些虛浮，林清硯和陳九立刻沖過去，一人遞上療傷丹，一人送上溫脈符。
火絨撲進她懷裏，蹭着她滿是灰的衣襟，眼淚都掉了下來：“沈姐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要被雷劈成焦炭了！”沈青蕪笑着摸了摸它的頭，剛要說話，空中的青銅令牌突然發出一陣輕響，慢慢縮小着落在她掌心。
令牌表面除了原本的符紋，還浮現出兩行新的刻字：“赤焰脈藏鎮魔第二石，需借火靈引動；寒水門靈脈異動，乃魔蹤初現。”字跡剛浮現，陳九腰間的傳訊符突然亮起，是萬符門弟子發來的急訊。
他捏碎符紙，臉色瞬間變了：“青蕪師叔，萬符門出事了！長老說我師父留下的符稿裏，夾着半張‘赤焰脈鎮魔圖’，還有一封密信，說寒水門的冰靈晶礦下，藏着和魔核石同源的東西！”
玄機子立刻湊過來，看着陳九手中的傳訊符拓本，眉頭緊鎖：“看來魔氣的事沒結束。落雲宗、萬符門的魔巢只是開胃菜，寒水門和丹霞谷才是關鍵。”他轉身看向沈青蕪，“你剛結丹，本應閉關穩固修爲，但寒水門的冰靈脈弟子沒人能應對靈脈異動，丹霞谷的赤焰脈又需要火靈引動鎮魔石。”
“我沒問題。”沈青蕪握緊青銅令牌，金丹運轉間，體內的傷勢已恢復大半，“陳九，萬符門的符稿和鎮魔圖能不能送來？我們先研究清楚赤焰脈的路線，再動身不遲。”
陳九點頭：“我已經傳訊讓弟子送來。”
林清硯也接話道：“我回去收拾一下木靈的療傷靈草，再把‘劍氣纏魔’的法門留給劍術堂弟子，萬一宗門遇到魔氣異動，也有應對之法。”火絨從沈青蕪懷裏跳出來，拍着脯道：“我去靈草園摘些火靈果，帶到丹霞谷說不定能幫上忙！”
玄機子看着幾人有條不紊地安排，滿意地點了點頭：“三後來觀星堂議事，我會把青玄宗的庫存抗魔丹和鎮脈符都給你們準備好。切記切記，此行以探查爲主，莫要逞能。青蕪你雖已突破，但和上古那些東西比起來還是個孩子。有什麼問題立刻傳訊回來，我會帶着長老們支援。”
當晚，沈青蕪回到自己的洞府，將青銅令牌放在靈脈泉上。令牌的光芒映在泉水中，竟浮現出赤焰脈的簡易地形圖，圖上標注着“火靈陣”“鎮魔石藏點”等字樣。
她翻出沈玄的手札，在最後一頁找到一行小字：“赤焰脈有火靈守護，非火靈者不得入內。”
她盤膝坐在蒲團上，運轉新凝成的陰陽雷冰丹。金丹轉動間，冰靈脈的寒氣、陰紋的陰氣、雷力的陽氣循環流轉，丹田內的靈力比築基時渾厚了數倍。
窗外傳來幾聲夜梟的啼鳴，沈青蕪睜開眼，看向丹霞谷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