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前殿的案幾上已堆滿了傳訊符。
秦觀從中挑出幾張,皺緊了眉頭:“師父,萬符門和靈獸山的回訊剛到。萬符門說他們東邊的‘斷雲脈’三天前發現了魔氣聚渦,形態和西麓那處幾乎一樣;靈獸山也在南方‘青葦脈’的下遊檢測到黑氣,雖沒形成聚渦,卻讓周圍的靈草都枯了大半。兩宗都急着要召集南方所有宗門議事,怕晚了魔氣再擴散。”
他頓了頓,“還有北方寒水門,掌門親自傳訊,近半月雪域靈脈波動得厲害,以往冬天才會凝結的‘冰靈晶’,現在初秋就冒了頭。”
玄機子展開靈脈簡圖,南方一大片被朱砂圈出,寫着 “魔氣警戒區”,又在西麓、斷雲脈、青葦脈等處點上黑點;北方從昆侖墟到極寒之地原先標注了 “雪域穩定區”,如今也被一筆抹去,打上了異動的記號。
“靈脈本就是連在一起的,像人體內的血脈。” 玄機子的目光落在南方與北方、東方連接的虛線上,“南方的魔氣要是真沖破了鏡淵的上古禁制,順着靈脈往北走,會凍住雪域的寒氣靈脈;往東流,就會污染海島的水脈。到時候不止南方,整個世界的靈氣都會亂套。”
“你去傳我的令,讓觀星堂把西麓靈脈的推演記錄整理成冊,尤其是那道人爲牽引的黑氣絲線。再傳訊給南方所有宗門,三後卯時,在萬宗坪匯合議事。”
秦觀應聲而去。
不過半個時辰,青玄宗的傳訊符掠過南方的山川河流,飛向丹霞谷、水月閣、黑石寨、落雲宗等大小宗門。
三後卯時,萬宗坪上已是人聲鼎沸。
這片位於青玄宗東南方的平坦谷地,平裏是各宗門弟子切磋的地方,今卻被收拾得格外整齊。
中央的青石台上,鋪着一張比玄機子案上大十倍的靈脈分布圖,南方的七處異動點用醒目的紅綢標記,北方雪域、東方海島的靈脈則用銀線連接,旁邊掛着一塊木牌,寫着 “靈脈互通預警” 。
沈青蕪跟着觀星堂的弟子們站在西側,秦觀正悄聲給她指認各宗門的人。
“你看那邊穿赤紅色道袍的,是丹霞谷的人。” 秦觀的聲音壓得很低。東邊站着一群背着桃木劍、腰間別着陶制火符的弟子,“他們宗門在丹霞山的火山口旁,擅長用火靈淨化魔氣。”
他又指向北邊那些手持玉鏡的弟子,在他們中間的是水月閣的白須長老,鏡子裏隱約能看到靈脈影子:“水月閣在鏡湖旁,他們的水鏡術能探查千裏之外的靈脈動向。白須長老的‘觀脈鏡’據說能看到靈脈裏的黑氣。”
再往西邊看,十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坐在石頭上擦拭巨斧,斧刃上刻滿防御符文,陽光照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那是黑石寨的人,最擅長守御,去年抵御魔修入侵時,黑石寨的弟子用‘不動如山陣’擋了三天三夜。”
秦觀最後指向南邊角落裏,幾個穿着藍白色道袍的弟子,腰間掛着用深海貝殼制成的令牌,周身縈繞着淡淡的水汽:“那是東方汐宗的人,他們怕魔氣影響海島水脈,特意派了長老來旁聽。”
辰時一到,白須長老拄着拐杖站起身,手中的玉鏡往空中一抬,映出靈脈全貌,山川河流在靈光中若隱若現,隨後影像快速拉近,聚焦在南方區域。
“諸位道友,請仔細看看這靈脈影像。” 白須長老的聲音傳遍整個萬宗坪,“近三個月來,南方已有七處靈脈出現魔氣異動。青玄宗西麓靈脈、萬符門斷雲脈都發現了人爲牽引的魔氣聚渦,丹霞谷赤焰脈的火山口旁,更是檢測到了‘魔氣母巢’的微弱氣息。”
他抬手一點,赤焰脈的位置亮起一團黑霧:“這魔氣母巢一旦成型,會源源不斷地產生魔氣,用不了五年,整個南方的靈脈都會被徹底污染。到那時,整個小世界的靈氣平衡都會被打破,修行者再無靈脈可借用修煉。”
話音剛落,丹霞谷的紅袍長老就 “啪” 地一拍石桌:“我丹霞谷派了三十名精銳弟子駐守赤焰脈,夜用‘焚天訣’淨化魔氣,可魔氣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依我看,與其在這裏等,不如派各宗門的精銳闖闖鏡淵,重新補上封印!”
“不可!” 他話音未落,黑石寨的黑臉長老就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巨斧往地上一砸,“鏡淵的上古禁制可不是鬧着玩的!去年我黑石寨派了五名弟子去鏡淵外圍探查,一個都沒能回來!”
角落裏的汐宗藍袍長老也站了起來,“我宗弟子監測到,近一個月來,滄瀾島靈水裏的靈氣濃度已經降了一成。南方的魔氣已經開始影響東方靈脈了,只是還沒突破臨界點。依我看,當務之急不是闖鏡淵,而是先在南方靈脈沿線設下屏障,擋住魔氣擴散的路,再慢慢查探。”
“屏障誰來設?我丹霞谷的弟子都在赤焰脈淨化魔氣,抽不出人手!” 紅袍長老皺着眉,語氣裏帶着幾分急躁。
一時間,整個萬宗坪都吵了起來,各宗門的長老和弟子都在爭論,有的支持主動探查,有的堅持固守防御,還有的提議先聯合起來修復靈脈,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沈青蕪的目光落在青石台的靈脈分布圖上,在銀瞳的視野裏,南方靈脈上纏滿了密密麻麻的黑氣絲線;還有幾縷極淡的黑氣,正順着靈脈連接線往東方延伸,若不仔細看,本發現不了。
西南角落雲宗靈脈的位置,黑氣絲線比其他地方更密集,卻被一層淡灰色的靈力掩蓋着。
沈青蕪心中一動,剛想跟身旁的秦觀說,就見玄機子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諸位道友,請靜一靜。” 玄機子的聲音不高,“西麓靈脈的魔氣聚渦雖然已經淨化,但我們在脈縫中發現了一道人爲牽引的黑氣絲線。更有幾縷極淡的絲線,已經隱隱指向東方靈脈。”
他抬手示意秦觀展開一卷黃色的陣圖,圖紙上畫着密密麻麻的節點,正好對應南方靈脈的關鍵位置。
“依我之見,我們應當聯合各宗門,在南方靈脈沿線設下‘星脈陣’。這陣法不需要抽離靈脈核心,只需在每個節點放置一塊‘星脈石’,借星氣與靈脈的共鳴,既能監測魔氣動向,又能形成一道臨時屏障,擋住魔氣往北方和東方擴散。等星脈陣傳回完整的魔氣分布圖,確認沒有擴散風險後,咱們再商議是否派精銳闖鏡淵。”
“星脈陣?” 玄機子的話剛說完,落雲宗的柳長老就抬起頭來。他目光在靈脈分布圖的東方連接線上停頓了一瞬,“玄機子道友,我聽說星脈陣需要消耗大量靈脈之力,還要各宗門貢獻靈脈核心才能啓動。我落雲宗的靈脈本就薄弱,要是抽離核心,怕是難以支撐宗門弟子的常修行。且這陣法要覆蓋整個南方靈脈,工程量不小,萬一期間魔氣突然異動,沖破了還沒完工的陣法,怎麼辦?”
“柳長老此言差矣。” 玄機子指着陣圖上的節點,耐心解釋,“這星脈陣是觀星堂百年前研制的,專門用於監測靈脈異動,不需要消耗靈脈核心,只需將星脈石嵌入靈脈節點即可。至於魔氣異動,黑石寨和清風門的弟子擅長守御,可以派他們在星脈陣外圍巡邏,形成雙重保障,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了。”
沈青蕪的目光一直落在柳長老身上,她清楚地看到,當柳長老聽到 “星脈石” 和 “外圍巡邏” 這兩個詞時,他腰間的墨玉牌上閃過一絲極淡的黑氣。
柳長老臉上的疑慮也很快散去,他笑了笑,點了點頭:“既如此,那落雲宗願意配合。只是我宗弟子對星脈陣不太熟悉,還需青玄宗派一位懂陣法的弟子去指導一二。”
“這好辦。” 玄機子轉頭看向沈青蕪 “青蕪,你剛參與過西麓靈脈的探查,對魔氣軌跡和靈脈推演都有經驗,就隨柳長老去落雲宗的靈脈節點吧。記得每傳回監測報告,尤其要注意觀察是否有魔氣往北方或東方擴散的跡象。”
沈青蕪壓下心中的念頭,“是,弟子領命。”
接下來,各宗門又討論了淨化魔氣的細節。半月後所有人在西麓靈脈匯合,據星脈陣的監測結果制定下一步計劃。
議事結束後,沈青蕪正準備跟秦觀交代幾句,柳長老就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青蕪小友,明一早我們便啓程去落雲宗的靈脈節點,大概需要三天路程。你若缺什麼修行物資,比如靈草、丹藥之類的,盡管說與我聽。”
他頓了頓,又像是隨口提起一樣:“是了,我聽說小友擅長推演靈脈軌跡,落雲宗的靈脈最近總有些異常,我懷疑是不是跟東方海島的靈脈有關聯。你能不能在途中幫我看看,落雲宗靈脈與東方海島靈脈的連接是否穩定?倘若真有問題,也好早做應對。”
沈青蕪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語氣帶着幾分謙遜:“多謝柳長老關心。靈脈推演這一道上,弟子修爲尚淺,若是推演錯了,柳長老可得多擔待。”
柳長老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說了句 “那就有勞小友了”,便轉身離開。
沈青蕪清楚地看到柳長老轉身的瞬間,一道極淡的黑氣從他袖口飄出,融入周圍的靈氣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沈青蕪立刻轉身去找秦觀,把剛才看到的一切都低聲告訴他:“師兄,落雲宗的靈脈恐怕有問題。我看到柳長老袖口飄出一道淡黑氣,往東方靈脈方向去了,而且落雲宗靈脈旁的黑氣比其他地方密,還被淡灰靈力蓋着…… ”
秦觀臉上滿是疑惑:“柳長老在修真界的名聲一向不錯,落雲宗也從沒跟魔修有過牽扯。許是落雲宗靈脈本身不穩,才滋生了零星黑氣?你去了之後先仔細探查,先將情況匯報給師父,莫要直接告訴那柳長老了。”
沈青蕪點頭,聲音壓得更低:“我知道分寸。”
秦觀又道:“待你去落雲宗後,可要謹慎些,別讓他們發現了。”
洞府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秦觀的傳訊符猛地亮起,符紙上的靈力波動帶着明顯的慌亂。
秦觀急忙捏碎符紙,汐宗藍袍長老的聲音從符紙碎片中傳出,帶着難以置信的急促:“秦師侄!速告知玄機子道友!滄瀾島附近靈脈突然冒大量黑氣,軌跡竟往落雲宗靈脈方向!”
傳訊符說到這裏突然中斷,只剩下滋滋的靈力雜音。
沈青蕪手中的靈脈草圖 “啪” 地掉在地上,落雲宗節點與東方靈脈的連接線,此刻像一條暗黑色的通道,在她腦海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