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板的話音剛落,空蟬已抓起佛珠沖出客棧。夜色如墨,小鎮街道上人影稀疏,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長長的影子。
"鎮長公子往哪個方向去了?"空蟬邊跑邊問,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東...東邊!有人看見他往倉庫那邊跑!"錢老板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面,手中的燈籠晃得厲害。
空蟬加快腳步,佛珠在手中微微發熱,仿佛在回應着什麼。越靠近倉庫區域,空氣中的寒意越重,那種熟悉的低語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雜音,而是帶着明確的指向性。
"來...來這裏..."
"門要開了..."
"需要...印記..."
空蟬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聲音並非來自倉庫方向,而是從旁邊一條幽深的小巷傳來。那巷子陰暗溼,兩旁的房屋破敗不堪,像是很久無人居住。
"小師父?怎麼了?"錢老板緊張地問。
"聲音從這邊來。"空蟬指着小巷,"掌櫃先回去,這裏危險。"
錢老板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頭:"那...那小師父小心!我回去多叫些人來!"
待錢老板離去,空蟬獨自踏入小巷。巷內比外面更加陰冷,地面溼滑,布滿青苔。兩旁的窗戶大多破損,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眼睛,注視着不速之客。
佛珠的熱度逐漸增強,低語聲也越來越清晰。空蟬能分辨出那是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重復着類似的話語。
走到巷子中段,一陣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只見一個醉漢癱坐在牆角,手裏抱着個空酒壇,正喃喃自語。
"嘿嘿...又來了...黑影又來了..."醉漢醉眼朦朧地看着空蟬,咧嘴傻笑,"你也來看黑影跳舞?"
空蟬蹲下身,溫和地問道:"施主看到了什麼黑影?"
醉漢打了個酒嗝,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會飛的黑影...好多好多...在找東西哩..."
"在找什麼?"
"找...找門..."醉漢眼神迷離,"黑影說門關太久了...要打開...需要鑰匙..."
空蟬心中一動:"什麼樣的鑰匙?"
醉漢突然激動起來,手舞足蹈地比劃:"發光的!圓圓的!像...像月亮!但又不像..."他猛地抓住空蟬的手,"你身上有!你身上有那個味道!"
空蟬低頭看向佛珠,果然見其上泛着微光。醉漢癡迷地盯着佛珠,喃喃道:"就是這個...黑影要找的就是這個..."
"施主何時見到這些黑影的?"
"每天晚上...嘿嘿..."醉漢又灌了一口酒,"自從那個貨郎死了以後...黑影就越來越多了...一開始只有一兩個...現在...現在滿街都是!"
空蟬想起趙貨郎的死狀,以及那些面帶詭異笑容的屍體。難道這些"黑影"就是導致死亡的元凶?
醉漢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告訴你個秘密...黑影怕光...但不是普通的燈燭光...是那種...那種金色的光..."
他指着空蟬的佛珠:"就像你這個會發光的小珠子...黑影看到這種光就會躲開..."
空蟬正欲再問,醉漢卻突然臉色一變,驚恐地指向空蟬身後:"來了!它們來了!快跑!"
空蟬猛地回頭,只見巷子深處飄來幾縷淡淡的黑氣,在空中扭曲變形,隱約形成人形。那些低語聲正是從這些黑氣中傳出!
"印記...帶來印記..."
"開門...快開門..."
醉漢嚇得酒醒了大半,連滾爬爬地向巷外逃去。空蟬站在原地,手中的佛珠光芒愈盛,那些黑氣在光芒照射下微微後退,發出不滿的嘶嘶聲。
空蟬嚐試向前邁步,黑氣立刻躁動起來,在空中快速穿梭,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低語聲變得更加急促,帶着明顯的警告意味。
"止步..."
"非請勿入..."
"等待...時機..."
空蟬能感受到這些黑氣並無實質性的惡意,更像是在守護着什麼。他想起書冊上的警示:"非緣勿動,非劫莫開"。難道這些黑氣是在阻止無關之人接近某個重要的地點?
他仔細觀察黑氣的運動軌跡,發現它們雖然飄忽不定,但始終圍繞着巷子盡頭的一處宅院旋轉。那宅院比周圍的房屋更加破敗,院牆坍塌了大半,門楣上掛着一塊歪斜的匾額,字跡模糊難辨。
空蟬嚐試誦念佛經,佛珠上的光芒隨之增強。黑氣在佛光照射下變得更加透明,低語聲也漸漸微弱。他趁機向前走去,黑氣雖不情願,卻也不再阻攔。
來到宅院門前,空蟬發現院門虛掩,門軸上積着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無人進出。但門檻上卻有幾道新鮮的腳印,尺寸不大,像是孩童所留。
"鎮長公子..."空蟬心中一緊,推門而入。
院內雜草叢生,荒涼破敗。正屋的房門大開,裏面黑洞洞的,散發着黴腐的氣味。空蟬手中的佛珠突然劇烈震動,光芒指向院子角落的一口枯井。
枯井用青石砌成,井口覆蓋着破爛的木蓋。此時木蓋被移開了一半,井邊散落着幾個小石子,像是有人在此玩耍過。
空蟬走近枯井,佛珠的熱度達到頂峰。他探頭向井內望去,只見井深不見底,黑暗中隱約傳來細微的嗚咽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井底哭泣。
"有人嗎?"空蟬朝井內喊道。
嗚咽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窸窣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移動。突然,井底亮起兩點幽綠的光芒,如同野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井口。
空蟬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那兩點綠光也隨之上升,越來越近。低語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雜音,而是清晰可辨的字句:
"來了...終於來了..."
"帶印記者...開門人..."
"歡迎...回家..."
隨着話音,一個蒼白的小手突然扒住井沿,接着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鎮長公子!但孩子的雙眼閃爍着詭異的綠光,嘴角掛着那種空蟬在死者臉上見過的詭異笑容。
"小師父..."孩子開口,聲音卻是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你來得正好...門就要開了..."
空蟬握緊佛珠,金光大盛:"你是誰?把孩子放了!"
"孩子?"那個聲音輕笑,"這就是我的孩子啊...我們都是一樣的...都在等待歸位..."
孩子的身體緩緩爬出井口,動作僵硬得不似活人。空蟬看到孩子背後隱約有黑氣纏繞,控着這副軀殼。
"離開那孩子!"空蟬厲聲道,佛珠上的金光形成一道屏障,將孩子籠罩其中。
孩子發出痛苦的嘶叫,眼中的綠光閃爍不定。背後的黑氣在金光照射下劇烈扭動,似乎想要脫離孩子的身體。
"印記...你的印記..."黑氣發出不甘的咆哮,"爲什麼拒絕...爲什麼..."
空蟬持續催動佛力,金光越來越強。孩子的身體劇烈顫抖,突然軟倒在地。一縷黑氣從孩子體內逸出,迅速向井底逃竄。
低語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井深之處。空蟬急忙上前查看,見孩子呼吸平穩,只是昏迷不醒,臉上的詭異笑容也消失了。
他將孩子抱起,正準備離開,卻聽到井底傳來最後一句低語:
"我們會再見的...開門人..."
"井底...有你要的答案..."
空蟬回頭望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枯井,抱着昏迷的孩子快步走出宅院。巷子中的黑氣已經消散,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依然存在。
他來到巷口,正好遇到帶着鎮民趕來的錢老板。衆人看到昏迷的鎮長公子,頓時譁然。
"快!快請郎中!"
"孩子怎麼了?遇到什麼了?"
空蟬將孩子交給鎮民,沉聲道:"先救孩子要緊。那口枯井...需要立即封鎖。"
衆人看向幽深的小巷,臉上都露出恐懼之色。幾個膽大的鎮民拿着工具前往枯井,卻發現剛才還開着的井蓋,此刻已經嚴絲合縫地蓋好,仿佛從未被移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