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風帶着凜冽的寒意，刮在臉上像細針扎着，卻吹不散場上的熱鬧。周三下午的體育課，成了枯燥備考時光裏難得的調劑，男生們呼啦啦涌進球場搶籃球，女生們則聚在看台角落曬太陽聊天，連空氣裏都飄着一股鬆快的氣息。 林溪揣着剛買的熱茶，指尖被燙得微微發紅，卻還是攥着杯子不肯撒手。他的目光穿過奔跑嬉鬧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單杠旁的身影上——江熠穿着件黑色的運動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正低頭給手腕纏護腕，陽光落在他利落的短發上，鍍出一層柔和的金芒。 “江哥！”林溪抬腳跑過去，風掀起他的衣角，帶來一陣茶的甜香，“剛買的，熱乎的，你嚐嚐？” 江熠抬起頭，眼底漾開笑意，伸手接過茶，指尖不經意擦過林溪的手背，帶着微涼的溫度：“謝了。你怎麼沒跟他們去打球？” “我技術爛，不去丟人。”林溪撓撓頭，看着不遠處搶球搶得熱火朝天的男生們，撇撇嘴，“而且跑一圈就喘，還是曬太陽舒服。” 江熠低笑出聲，擰開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身上的寒氣：“算你有自知之明。走，去那邊曬曬太陽。” 兩人並肩往看台走去，腳下的塑膠跑道被曬得暖融融的，踩上去軟乎乎的。林溪跟在江熠身邊，看着他被風吹起的衣擺，心裏忽然覺得安定。自從競賽結束後，他們好像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一起刷題，一起吃飯，一起在放學後的路上慢慢走，平淡卻又熨帖。 看台的角落背風，陽光懶洋洋地灑下來，像一床溫暖的被子。兩人找了個淨的位置坐下，江熠把護腕解下來放在一旁，從口袋裏掏出一本數學競賽的小冊子，低頭翻看起來。林溪則抱着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落在江熠的側臉，看着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着他專注時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裏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看什麼呢？”江熠突然抬起頭，撞進他的目光裏。 林溪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移開視線，臉頰發燙：“沒、沒看什麼，就是覺得今天太陽真好。” 江熠挑了挑眉，沒戳穿他，只是把小冊子遞過來：“這是我剛買的，裏面有幾道題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看看？” 林溪接過小冊子，翻開一看，裏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標注，紅筆藍筆的字跡交錯，比書店裏賣的還要詳細。他忍不住驚嘆：“你這筆記做得也太認真了吧？比我們老師的備課筆記還全。” “閒着沒事就整理了。”江熠淡淡道，目光落在他手裏的茶杯上，“喝完了？我去給你再買一杯？” “不用不用！”林溪連忙擺手，“我不渴了，就是有點無聊。” 江熠想了想，站起身：“走，帶你去個地方。” 林溪好奇地跟在他身後，兩人繞開喧鬧的人群，往場的最深處走去。那裏有一片小小的銀杏林，初冬時節，樹葉早就落盡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伸向天空，地上卻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你怎麼知道這裏？”林溪蹲下身，撿起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葉子的邊緣已經微微卷曲，卻依舊好看。 “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裏待一會兒。”江熠也蹲下來，指尖拂過地上的落葉，“安靜，沒人打擾。” 林溪看着他，心裏忽然泛起一絲心疼。他印象裏的江熠，永遠是從容不迫的，是站在領獎台上閃閃發光的，卻沒想到，他也有需要找個角落安靜待着的時候。 “那……你現在心情不好嗎？”林溪小聲問。 江熠抬起頭，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像陽光一樣溫暖：“現在不了。”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手裏的銀杏葉差點掉在地上。他看着江熠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盛着光，盛着笑意，盛着他看不懂的情緒，卻讓他覺得，這片小小的銀杏林，忽然變得格外明亮。 兩人在銀杏林裏待了很久，聊着天，說着話，從數學題聊到電影，從學校的趣事聊到未來的打算。林溪嘰嘰喳喳地說着自己的夢想，說想考上重點大學的數學系，說想以後和江熠一起參加全國競賽。江熠安靜地聽着，時不時應和一句，目光裏滿是溫柔。 夕陽漸漸西斜，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紅色，餘暉灑在銀杏林裏，給光禿禿的枝椏鍍上了一層金邊。林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看着江熠：“該回去了，晚自習要遲到了。” 江熠點點頭，兩人並肩往教學樓的方向走。腳下的落葉沙沙作響，像一首溫柔的歌。晚風輕輕吹過，帶着初冬的涼意，卻吹不散兩人之間的溫暖。 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林溪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到江熠面前：“這個給你。” 那是一片被壓得平平整整的銀杏葉，葉子上用馬克筆寫着一行小字：“一起去全國競賽吧。” 江熠接過銀杏葉，指尖輕輕摩挲着上面的字跡，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他抬起頭，看着林溪泛紅的臉頰，認真地說：“好，一起去。” 林溪的眼睛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光。他看着江熠手裏的銀杏葉，看着他溫柔的眉眼，心裏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一點也不冷了。 晚自習的鈴聲響了起來，兩人快步走進教學樓。走廊裏靜悄悄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林溪跟在江熠身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着他手裏緊緊攥着的銀杏葉，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他知道，有些約定，一旦說出口，就會在心裏生發芽。而他和江熠的約定，會像這片銀杏葉一樣，即使歷經風霜，也依舊會保持着最初的模樣，在歲月的長河裏，閃閃發光。 回到教室的時候，同桌好奇地湊過來：“你們倆去哪兒了？體育課都沒見人影。” 林溪坐下來，把那本競賽小冊子放在桌上，笑着說：“秘密。” 同桌撇撇嘴，沒再追問。林溪則轉過頭，看向斜前方的江熠。江熠正好也回過頭，兩人相視一笑，目光裏的溫柔，像窗外的夕陽，暖得能化開冬的冰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