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歡抹去臉上的水,聲音因爲寒冷和震驚,此刻有些微微發抖,“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
顧熙天真的歪着頭,用清脆的童音,吐出和可愛外表截然相反的惡毒話語:
“因爲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居然敢死皮賴臉的纏着小叔!”
沈清歡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縱使早就知道顧熙就是個小惡魔,還是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不到10歲的孩子嘴中說出來的。
然而顧熙卻越說越興奮,眼裏都閃爍着詭異的光,
“我警告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生下小叔的孩子替代我的位置。”
“要是識相的話,你就立刻給我滾的越遠越好,別再糾纏小叔。否則你孩子永遠都像那個死胎一樣,沒辦法活着來到人間。”
孩子……
這兩個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鑰匙,猛的捅開沈清歡記憶深處那扇死死鎖着的血門。
一年前的春天,她小心翼翼的將檢報告收好,準備等顧衍之出差回來後,給他一個驚喜。
醫生說是個非常健康的孩子,她忍不住開始想象,顧衍之知道後會是多麼興奮的表情……
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也是最愛時的結晶。
她甚至已經開始給孩子取名了……不料第二天醒來,劇烈的腹痛就毫無征兆的襲來,伴隨着一股人恐懼的溼熱感。
她暈倒在地板上,看着身下迅速暈開的赤紅鮮血,世界一片天旋地轉。
等再醒來的時候,有醫生冷靜到幾乎殘酷的宣告:“是急性流產,胎兒沒辦法保住。”
她躺在病床上,渾身冰冷,眼淚無聲的流進鬢角。
明明前一天的檢查報告還說孩子發育良好,她怎麼就這樣輕易的失去了自己的寶寶……
她恨,她自責,她將一切都深深的埋藏在心裏,甚至完全沒有告訴顧衍之,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事實。
當深夜夢回,想到那個孩子,她都會止不住地自責流淚。
都怪她,一定是自己的身體不夠好,才沒留住這個寶寶……才會被命運無情的捉弄。
直到此時此刻,聽着顧熙那淬着毒的童言童語,一個殘酷的真相被血淋淋的揭開了。
“是你……那個時候害我流產的,難道是你?”
沈清歡的聲音嘶啞的不像自己。
此刻渾身的血脈都沖向頭頂,冰冷的軀體裏燙的怒火幾乎要將她整個燃盡。
然而顧熙看着她步步近,非但沒有絲毫害怕,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燦爛的惡毒。
“哈哈,你這個蠢貨不會現在才發現吧?”
“媽媽說那種藥只會讓人腹瀉而已,沒想到你這副身體和你人一樣沒用,才連那個都保不住。”
“嘖嘖,想想還真是活該,誰讓那個不找個好位置投胎呢。”
每一個字,都狠狠戳進沈清歡的心窩,反復攪動。
…………“我的孩子才不是!”
她怒吼,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浸滿了血淚。
見沈清歡嘶吼着沖上樓梯,顧熙非但沒有躲閃,嘴角那抹惡毒的笑容,反而擴大到一個詭異的幅度。
在沈清歡的手,即將觸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他冷冷笑着,聲音卻發出刺耳驚恐的尖叫。
然後,沈清歡本還沒有觸碰到他的情況下,那個小小的身子就猛地往後一仰,直直的從樓梯拐角摔了下去!
“小熙——!”
沈清歡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沖了進來,帶着雷霆萬鈞的怒意,狠狠撞開了僵在原地的他。
是顧衍之瘋了一樣,目眥欲裂地撲向那個一動不動的小小身軀。
這個孩子,是瘋子吧……沈清歡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手,她還沒有從剛才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任誰都不會想到,這麼小的孩子,居然能狠到連自己都下得去手!
“這不是……”
她的話都沒有說完,就被盛怒之下的顧衍之抬手甩了一個耳光。
“沈,清,歡。”
他的聲音壓抑怒火而顫抖,看着被撞得踉蹌後退的她,眼神冰冷如刀。
“你告訴我,你爲什麼非要對小熙下手!”
沈清歡只感覺大腦都被扇蒙了,竟然一時之間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可能惡毒到推一個小孩子下樓……可顧衍之此刻眼底翻涌的憤怒和厭惡,明確的說明了一件事,他不相信自己。
原來在他心裏,自己居然惡毒成這樣。
“小熙,我的兒子!”
緊隨其後的,是被尖叫聲驚動而匆匆趕來的顧老爺子和林婉兒。
林婉兒淒厲的哭喊着,拼命撲倒在顧熙身邊,小心的試探着他的鼻息。
確定還有呼吸,她猛地抬起頭,着眼死死鎖在樓梯上表情空茫的沈清歡,
“沈清歡,我知道你容不下我們母子!可如果你有什麼怨恨,你盡管發泄在我身上,你爲什麼要報復小熙?他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啊!”
“孽障!我們顧家真是家宅不幸,然娶了你這麼惡毒的蛇蠍婦人!”
“還不快立刻聯系最好的醫療團隊,不管花費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救治好我的曾孫!”
顧老爺子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地,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他指着沈清歡,蒼老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你這個毒婦,我只是想給你一點教訓,你憑什麼拿孩子撒氣?”
“立刻馬上給我從這裏滾出去!要是小熙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讓你整個沈家陪葬!”
一時之間,所有負面的情緒如水般將沈清歡淹沒。
剛剛得知自己的孩子死於惡童之手不久,就被惡童不計代價的設計陷害,接二連三的巨大沖擊,攥得她的心髒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
她下意識地看向顧衍之,可他赤紅的雙眼,此刻看着自己的眼裏,恨意和質問幾乎要化爲實質的刀刃。
他絲毫沒有維護她的想法。
因爲此刻在他心裏,或許在悔恨自己爲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發現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或許就連自己的潛意識都知道,整個顧家,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自己。
她低下頭,輕輕抱住身上溼透的衣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