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看起來很累。”
沈清歡靠在後座,車窗外的霓虹燈影一道道劃過她的臉。
她確實累,從身體到心裏都像被掏空了一樣。
但奇怪的是,當齊明宇說出這句話時,她突然覺得鼻尖一酸——
這麼久了,居然只有這個五年沒見的人,一眼看出她“很累”。
她沒有回答,輕輕閉上眼睛。
車內瞬間陷入了安靜,此刻只有電台裏流淌出的舒緩爵士樂。
“當年爲什麼走?”
沈清歡這話問得很突然,甚至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可齊明宇卻瞬間知道她在問什麼。
五年前他們幾人組成的小組剛拿到清院設計大獎一等獎,
作爲組長,所有人都以爲前途不可估量的齊明宇會留在國內大展拳腳,
卻不想,他竟一夜之間就宛如人間蒸發,連聲告別都沒有給任何人留下。
齊明宇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只是說:
“遇到了一些事,當時不得不走。”
“連個短信都不發?”
“說得好像發了你就會回復一樣。”
他側頭看她一眼,眼神裏翻涌的情緒無比復雜,“那時候,學姐眼裏除了顧衍之,還看得見我嗎?”
這句話像細針,輕輕扎進心裏某個早已麻木的地方。
當時那個陷入愛情裏的自己,世界的確小得只剩顧衍之一個人。
“現在能看見了。”她淡淡地說。
齊明宇笑了,那笑意裏有某種釋然,也有些說不清的苦澀。
“所以,”他重新目視前方,語氣狀似隨意,“顧衍之他對你好嗎?”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
沈清歡看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鑽石在昏暗光線裏依然刺眼。
然而下一秒,她用力把戒指摘下來,扔進包裏。
“不怎麼樣,快離婚了吧。”
齊明宇猛地踩下刹車。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齊明宇又很快穩住車子,但握着方向盤的手背青筋畢露。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我說準備離婚了。”
沈清歡語氣平靜的又重復了一遍,“不過是愛錯了一次,不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吧?”
齊明宇盯着她看了幾秒,眼睛突然笑彎了。
“那學姐考慮考慮我?”
他說這話時像在開玩笑,但眼底深處的認真一閃而過。
沈清歡怔愣了片刻,隨即搖頭笑了笑:“別鬧了。”
“我沒有開玩笑。”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神情過於嚴肅,齊明宇重新啓動車子,語氣重新恢復了輕鬆,
“反正學姐要恢復單身了,我有追求的權利吧?雖然晚了五年……”
他的話沒說完。
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站在前面,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是顧衍之。
此刻他雙手在褲袋裏,深邃的眼眸死死鎖住近的車,臉色在路邊燈光的映襯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沈清歡的心髒重重一跳。
齊明宇顯然也看到了,他停穩車子,轉頭對她笑了笑:“看來有人等不及了。”
“我自己處理。”
沈清歡解開安全帶,手剛碰到門把,車門已經從外面被猛地拉開。
顧衍之站在車門外,完全無視了駕駛座上的齊明宇,直接伸手攥住沈清歡的手腕。
“下車。”
他的力道很大,攥得她骨頭生疼。
沈清歡被他強行拉出車子,踉蹌了一步才站穩。
齊明宇從另一側下車,繞到這邊,語氣還算客氣:“顧先生,有話好好說。”
顧衍之這才瞥了他一眼,平時矜貴優雅的氣質瞬間蕩然無存,似乎完全回到了大學時那個冰冷毒舌的高嶺之花:
“怎麼,是在國外混不下去了?”
味瞬間彌漫開來。
沈清歡用力甩開顧衍之的手,“你有必要這麼咄咄人嗎?”
見她居然站在齊明宇那一邊說話,顧衍之不由冷下了臉,
“沈清歡,我派人去接你,你反卻而跟一個幾年沒見的男人走,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嗎?”
這話說得太難聽,連齊明宇的臉色沉了下來,但沈清歡比他先開口。
“顧衍之,”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割開夜色,“我回來是爲了跟你離婚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
顧衍之死死盯着她,像要從她臉上找出意氣用事的痕跡。
但他只看到一片無波無瀾的平靜……這反而比憤怒更讓他心慌。
他壓着怒火,試圖讓語氣緩和,“這件事我可以繼續跟你解釋,但起碼不是在外人面前。”
“現在,跟我回家。”
沈清歡抬眸看向齊明宇,只是一個對視,他就立刻擺了擺手。
“那我先走了,學姐。”
她自然知道對方離開是爲了不讓自己難堪,剛沖齊明宇笑了笑,
耳邊卻響起顧衍之的冷笑,
“你倒是對別的男人笑得大方,我都不記得你有多久沒有這樣對我笑過了。”
“那是因爲你的時間都留在別人身上了,哪裏還在乎我笑不笑。”
沈清歡拉起行李箱就率先進了屋,卻又在踏進家門的瞬間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下一秒,一條耀眼奪目的鑽石項鏈就被戴在她的脖子上。
“好了,不要再生氣了。”
他輕聲哄着,語氣溫柔的像在安慰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上周剛在佳士得拍的,我記得你最喜歡這樣的款式。”
“這次的事是我不會,這個就算補償。只是離婚這種話別再提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沈清歡輕輕摘下項鏈,低頭欣賞它耀眼的光澤。
真漂亮啊,漂亮到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價值連城。
但也是真廉價啊……廉價似乎在他眼裏,自己的真心可以用錢來計算。
“離婚協議已經發你郵箱了,你先看看吧。”
她說完,直接將項鏈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拉起行李箱從他身邊走過。
手腕被一把攥住。
顧衍之的手掌很大,攥得她都骨頭生疼。
他的眼裏也終於有了真實的怒意:“沈清歡,我最後說一次,別再鬧了。”
“你以爲和我離婚後能去哪裏?只要我一句話,就沒有人敢收留你。”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她試圖掙脫,卻被顧衍之握得更緊。
他眼神逐漸偏執,一字一頓:
“聽清楚了,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