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水裏放了不少紅糖,又辣又甜。
何淑麗喝出了眼淚。
眼淚譁譁的流,怎麼也止不住。
落在碗裏,暈開一朵朵水花。
許瑛以爲是她是被辣的,忙問:“是不是太辣了?你忍忍喝了,下次煮我多放點糖。”
生姜蔥白和紅糖熬的姜糖水驅寒效果很好,她經常喝都無法習慣生姜的那股子辣味。
何淑麗搖搖頭,輕聲說:“不辣,這是我喝過最甜的姜湯。”
紅糖多金貴啊。
在她家只有何淑樺和哥哥有資格喝。
長這麼她喝過的紅糖水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而且只有生病的時候才能喝上一碗。
每次她媽就只放一點紅糖,剛好能嚐出個甜味。
她媽還一個勁兒的說給她喝浪費了。
紅糖罐子放在何淑樺的櫃子裏,什麼時候想喝都能喝。
她就只能看着。
小時候還會跟媽媽要,被打罵幾次後長了記性。
再也不敢奢望自己跟何淑樺有同等待遇。
許瑛明知道她是何淑樺的妹妹,雖不怎麼跟她說話,卻從不給她甩臉子,更不會小心眼的給她使絆子。
現在還照顧她,給她熬姜湯。
她這輩子喝過最甜的水,是許瑛給她的。
何淑麗涸的心被一碗姜湯滋潤。
溼漉漉的眼睛裏滿是感動。
許瑛頓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是個可憐的小苦瓜。
她有媽媽,物質方面沒缺過什麼,也給了她足夠的母愛。
何淑麗是真可憐,沒感受過親情,物質極度匱乏。
許瑛聲音溫柔了幾分,把被角壓了壓:“不辣就好,睡一覺吧,出身汗應該會好些,我在門口看書,哪裏不舒服跟我講。”
“嗯。”
許瑛拿了本數理化坐到門口看。
前世她上過大學,只是普通二本。
那個年代大學生不值錢。
畢業後找工作真是高不成低不就,每個月那點工資也就夠常花銷,還要計劃着花。
要攢錢就只能再做。
爲了二兩碎銀命都累沒了。
這輩子遇到了好時候,考個最差的大專也能分配工作。
房子單位會分配福利費,看病不花錢。
雖然經濟比較落後,壓力小的多,幸福指數更高。
若是考個好的大學,起點會更高。
無論能活多久,許瑛都想努力一把。
她不是天才,比她聰明優秀的人多的是。
高中時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也不能懈怠。
對撿蘑菇山貨沒什麼興趣,她有錢,想吃跟人買一些就是了。
不如把時間用來搞學習。
按照原文,紅旗大隊的知青,除了她和徐思清第一年恢復高考就考上大學回城外,其他知青連考三次都沒考上,只能通過其他途徑回城。
既然如此,她就沒必要勸人學習。
大家各自該嘛嘛。
何淑麗的目光看着門口的方向。
許瑛溫柔善良,心寬闊,漂亮,成績好,又努力。
比自私自利的何淑樺好一萬倍。
在她看來陸長庚除了家世好外,其他方面本配不上許瑛。
給許瑛提鞋都不配,居然還看不上許瑛,絕對是被豬油蒙了心。
不過,倒是跟何淑樺那個自私鬼絕配。
何淑麗其實很想不明白,許瑛這麼好的姑娘爲什麼會看上陸長庚。
許瑛要知道何淑麗對她評價如此高,肯定要誇她有眼光。
許家人商量後,趁着下雨不上工就來紅旗大隊找許瑛。
錢不落到自己口袋裏就不是自己的。
多一天都等不了。
“今天我和你們媽去看看情況,向家那邊護着她,不能跟她來硬的。”許父老謀深算道。
許父清楚向家人有多彪悍護短。
當年他跟老婆子去京市找向紅梅大鬧一場,前腳才回到屯子,後腳向家人就來把他兒子孫子揍成豬頭。
這些年沒再找他們許家的茬,路上遇到會說上兩句。
許父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一大家子去肯定不行,又不是去打架。
再說他們橡樹溝沒紅旗大隊團結,真打起來吃虧的也是他們。
絕不能打草驚蛇。
把死丫頭的心哄過來就好辦了。
許母點頭:“老頭子說的對,老四,老四媳婦,你們送我和你爸過去,今天先要點錢和東西。”
家裏的子越過越難,老四家兩個小子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
彩禮還沒着落。
老兩口平時最愛惜自己的身體,下雨連門炕都不願意下。
爲了錢和東西,別說下雨,下雪也得去。
有好處拿,兩口子立馬痛快應下。
鄉下種地沒什麼進項,一大家子辛苦半年,分了糧食分到手的錢不到二十。
家裏孩子多,糧食不夠吃就得花錢買。
那點錢還沒到手全都換成了糧食。
許瑛父親在世時,每年寄六十塊回來給爹娘養老,家裏的房子就是他寄回來的錢蓋的,兄弟幾個沒錢還能找他借點。
那時候家裏有餘錢,是村裏最好過的人家。
許瑛父親犧牲後有撫恤金,可撫恤金是許瑛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爹娘去鬧了一場,領導偏心,到手沒多少錢。
更倒黴的是,爹娘從京市回來沒多久,一個摔了腿在炕上躺了半年,一個病了幾個月。
原先存下的老底都沒了。
這些年只要手頭上有兩個錢,家裏人就會生病。
現在許家除了房子外,連五塊錢都掏不出來。
對許家衆人來說,許瑛就是只待宰的肥羊。
能不能改善家裏的條件,全靠許瑛。
因此許家人很是慎重,又恢復到幾年前的團結。
大隊上的牛和騾子都是重要的生產工具,比人和精貴。
不是什麼嚴重的事,社員借不到牛車騾車。
下雨天就更借不到了。
許老四只能用板車拉着老兩口去紅旗大隊。
一路上倒也順利。
剛到屯子就遇到劉紅果大兒子向朝輝。
向朝輝一看這四人就知道他們嘛來了。
眼裏閃過鄙夷,故作不解道:“許大爺,下着雨呐,你們怎麼來了?”
許父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憨厚,笑着說:“這不聽說瑛瑛來隊了,這孩子不認識家門,我和她來接她去認認門。
她爸不在了,我們還在,以後要多走動才好。”
向朝輝在心裏啐了口。
誰不知道許瑛爸爸犧牲後這倆老東西去京市鬧。
要全部撫恤金、硬塞兩個孫子給許瑛媽媽養、要許瑛媽媽把一半工資交給許家。
回來到處噴糞,把許瑛母女罵的極爲難聽,四處敗壞人家名聲。
他們去許家鬧了一場,兩個老東西才收斂了些。
現在急吼吼的過來,還不是爲了許瑛手裏的錢和東西。
向朝輝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