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後一門英語考試結束的鈴聲劃破校園的寂靜,高考教室瞬間炸開了鍋。試卷被卷成紙筒當成武器揮舞,課本被拋向空中又落下,男生們摟着肩膀喊着“解放了”,女生們抱着哭成一團。蘇檸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沒有加入狂歡,只是慢慢收拾着書包。指尖劃過桌面時,摸到了一道淺淺的刻痕——那是上周慕斯琰幫她講題時,用圓規尖偷偷刻的小太陽,旁邊還藏着個極小的“M”字母。她低頭看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心裏像揣了只亂撞的小鹿。昨天李瑤悄悄跟她說“班長定了星光KTV搞畢業聚會,琰神說一定要全員到齊”,她當時攥着筆的手都抖了——她準備了整整一周的表白草稿,終於要派上用場了。書包側袋裏的記本露出來一角,最後一頁寫着“如果他看我的時候眼睛發亮,我就說‘慕斯琰,我喜歡你很久了’”,字跡被她描了三遍,墨色很深。

慕斯琰擠過狂歡的人群走到她身邊時,蘇檸還在對着小太陽刻痕發呆。他彎腰幫她撿起因震動滑落在地的英語詞典,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同時僵了一下,像被電流擊中。“走神想什麼呢?”他把詞典放進她書包,聲音比平時輕了些,耳尖泛着不易察覺的紅。蘇檸慌忙抬頭,撞進他帶着笑意的眼睛——那是她看了三年的眼神,以前總覺得隔着人群,今天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的細小塵埃。“明天晚上的畢業聚會,你會來吧?”他手裏攥着書包帶,指節微微用力。蘇檸點頭,聲音細若蚊蚋:“會的”。他往前湊了湊,幾乎只有兩人能聽見:“我有話想跟你說”,眼神認真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我也有話想跟你說”,她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在抖。兩人對視三秒,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響亮,他的嘴角揚起弧度,她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連周圍同學的起哄聲都聽不清了。這時,蘇檸瞥見教室後門的沈曼琪,她手裏攥着一瓶冰鎮可樂,臉色難看地盯着他們,手指把可樂瓶捏得變了形。

回家的路上,蘇檸特意繞到市中心的商場。她站在女裝店的玻璃窗前,盯着那件米白色連衣裙看了十分鍾——領口繡着小小的太陽圖案,和她課本上畫的一模一樣。上周慕斯琰幫她撿課本時,曾隨口說“米白色很襯你”,這句話她記了七天。走進店裏,她攥着錢包的手一直在抖,翻找尺碼牌時,導購員的目光掃過她的腰腹,雖然沒說話,卻讓她下意識地把外套往緊裹了裹。試穿時,鏡子裏的自己圓胖的肩膀把裙肩撐得有些緊,腰腹的贅肉隱約可見,她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剛才在教室的勇氣,突然被這身肥肉擊得粉碎。“這件我要了”,她咬着牙付款,心裏默念“他說過我可愛,說不定他不介意”。回到家,她把裙子掛在衣櫃最顯眼的位置,對着鏡子反復練習表白的話。

畢業聚會當天,慕斯琰在家對着鏡子換了三次衣服,最後選了件白色襯衫——蘇檸上次說“穿白襯衫的男生很淨”。他從書桌抽屜裏拿出個絲絨盒子,裏面是枚銀色小太陽針,是他托在美國的表姐買的,他想表白後送給蘇檸當定情信物。下午五點,他提前半小時去了街角的花店,挑了一束最飽滿的向葵,花牌上寫着“給我的小太陽”,字跡是他練了十遍才寫好的。捧着花走到星光KTV時,他的心跳比打決賽時還快,推開包間門的瞬間,目光立刻掃向角落——那裏是空的,沒有那個穿着米白色連衣裙的身影。他找遍了整個KTV,甚至去了門口的便利店,都沒看到蘇檸。他拿出手機撥她的號碼,聽筒裏卻傳來“您所撥打的用戶無人接聽”的提示音。他坐在包間角落的沙發上,手裏攥着向葵,花瓣被他捏得有些發蔫。坐在旁邊的陳陽出聲調侃“琰神,你這花是給蘇檸的吧?她還沒來?”,他沒說話,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蘇檸攥着手機陷在沙發裏,布藝沙發的紋路被她指甲掐出幾道淺痕。屏幕上的短信她看了不下二十遍,發件人是無備注的陌生號碼,可那句“斯琰哥說聚會要跟我官宣,還買了我最愛的向葵,你就別來添堵了”,每個字都帶着沈曼琪特有的嬌縱挑釁。她拽在手心裏的紙巾,已經被汗浸溼——從中午收到短信開始,她就沒敢喝一口水,怕錯過他可能發來的解釋。蘇檸抬眼死死盯着那件米白色連衣裙。裙子的領口被她摸得有些發亮,表白的話在喉嚨裏滾了又滾,最終只化作一聲哽咽。她想起之前沈曼琪在走廊裏攔住她,晃着手裏的鉑金手鏈說“斯琰哥的爺爺是上市公司董事長,我們倆家從小就認識,長輩們都很看好我和斯琰哥,我們才是天生一對,你不配。”沈曼琪還故意把手機湊到她眼前,展示着慕斯琰小時候和長輩的合影,背景是她從未見過的大別墅。“他從來不會喜歡胖子,你別白費心思了”,沈曼琪的話像淬了毒的針,扎進她心裏最自卑的地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溼痕。她伸手把裙子從衣架上取下來,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衣櫃最底層,像藏起那段見不得光的暗戀。而星光KTV的包間裏,慕斯琰等了整整三個小時,手機始終沒等到蘇檸的消息。他把那束向葵放在包間前台,跟服務員說“如果有個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女生來,麻煩把花給她”,花牌被他藏進了口袋——他怕別人看到那行字,更怕蘇檸永遠看不到。走出KTV時,晚風把向葵的花瓣吹落了幾片,落在他的白襯衫上,像幾滴擦不掉的眼淚。他不知道,這場精心準備的雙向表白,在沈曼琪的刻意攪局和兩人的自卑猜忌裏,悄然走向了錯過;更不知道,這束沒送出去的向葵,會成爲後誤會的導火索,讓他們在盛夏的蟬鳴裏,埋下了五年分離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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