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在他們身後縮成一片模糊的剪影,如同蟄伏的巨獸。運輸機的引擎發出單調的轟鳴,艙內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傅深白躺在臨時固定的擔架上,臉色依舊蒼白,呼吸微弱但平穩。蘇倩給他注射了強效的凝血劑和神經穩定劑,暫時吊住了他的命,但內腑的震蕩和那種詭異能量沖擊造成的損傷,絕非現代醫學能夠輕易解決。他需要最頂級的醫療資源和時間,大量的時間。
林未坐在擔架旁,握着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他的手很涼,指節分明,此刻卻無力地蜷着。她用自己的掌心一點點溫暖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緊閉的眼睫上,那上面還沾着一點昆侖的冰晶,此刻正慢慢融化。
腦海裏反復回放着他在昆侖之巔推開她的那一幕,回放着那口噴濺在她手上的滾燙鮮血,以及母親留下的那段破碎的影像和冰冷的坐標。
百慕大三角。海底城。“黃泉”入口。
母親的聲音猶在耳畔:“……在‘大過濾器’啓動前……”
“大過濾器”是什麼?母親當年是否也走到了這一步?她的失蹤,是否就與這海底城有關?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她的心口。而傅深白此刻的模樣,更是將這份沉重催化成了尖銳的痛楚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責任感。
不能再讓他涉險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瘋狂地滋長,盤踞了她所有的思緒。
她輕輕放下他的手,細心地將毯子掖好,然後站起身,走向正在作便攜醫療儀器的蘇倩。
“他怎麼樣?”林未的聲音有些沙啞。
蘇倩抬起頭,眼下有着濃重的青黑,她搖了搖頭,語氣沉重:“情況穩定住了,但很脆弱。那種能量沖擊……很奇怪,像是在破壞細胞層面的某種平衡。需要立刻送回基地,啓動最高級別的生命維持系統,或許……還需要一些非常規的手段。”
林未點了點頭,目光越過蘇倩,看向舷窗外翻涌的雲海。天快亮了,雲層邊緣被染上了一層金紅,卻驅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蘇姐,”她輕聲說,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回到基地,安頓好他之後,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蘇倩作儀器的手一頓,猛地看向她:“你要去哪裏?百慕大?”
林未沒有否認,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你瘋了?!”蘇倩壓低聲音,難掩激動,“那裏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連傅教授都……你一個人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正因爲危險,我才必須去。”林未的視線轉回傅深白蒼白的臉上,眼神溫柔而痛楚,“他不能再出事了。有些答案,必須有人去找。而我,似乎是唯一的人選。”
“我們可以等!等他醒來,等團隊恢復,制定周密的計劃……”
“來不及了。”林未打斷她,腦海中閃過“守夜人”的恐懼和“拾遺會”的貪婪,“昆侖的動靜太大了,‘歸墟之眼’的爆發肯定引起了各方注意。他們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向百慕大。我們必須搶在前面。”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卻帶着鋼鐵般的意志:“這是我必須承擔的責任,也是爲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蘇倩看着她,看着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眼中那不容動搖的光芒,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她嘆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你需要什麼?”
“一艘船,不需要太大,但要可靠。一些基礎的深海作業設備。還有……”林未看了一眼傅深白,“別告訴他。”
蘇倩沉默良久,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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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輸機在基地降落時,已是午後。整個基地因爲他們的回歸和傅深白的重傷而陷入一片緊張忙碌。林未幫着將傅深白送入最高級別的醫療監護室,看着各種儀器管線連接到他身上,聽着生命體征監測儀規律的滴答聲,她站在玻璃窗外,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轉身,沒有絲毫猶豫。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快速收拾了一個簡單的行囊,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那套從不離身的修復工具。當她拉開門,準備悄無聲息地融入基地外界的暮色中時,卻猛地僵在了原地。
醫療監護室的門口,本該昏迷不醒的傅深白,不知何時竟支撐着來到了這裏。他背靠着冰冷的牆壁,臉色蒼白得透明,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隨時會倒下。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卻清晰地睜着,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裏面翻涌着復雜難言的情緒——憤怒、擔憂,還有一絲……了然的痛楚。
他向她伸出手,手臂因爲虛弱而微微顫抖,聲音氣若遊絲,卻帶着斬釘截鐵的力道:
“別想……一個人去……”
林未的眼淚,在這一瞬間,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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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告】**
傅深白的強行蘇醒加重了他的傷勢,卻也徹底打破了林未獨自行動的計劃。兩人在病房內發生激烈爭執,最終達成危險的妥協——共同前往百慕大,但傅深白必須在後方指揮,不得親臨一線。與此同時,猴子截獲了多股勢力向百慕大區域調動的加密信息,一場圍繞海底城的無聲競賽已然開始。而林未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發現了一張她與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照片背面,寫着那個男人的名字,而那個名字……竟與“守夜人”當代首領的名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