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破開灰黑色的雲層時,林燼正站在船頭,任憑冰冷的風刮在臉上。下方是望不到邊際的廢墟海洋,無數舊紀元的摩天樓殘骸像枯骨般刺破海面,鏽跡斑斑的金屬結構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這就是死寂之海,中層人口中的生命禁區。
“注意警戒!”石山的吼聲從瞭望塔傳來,他舉着望遠鏡,眉頭擰成了疙瘩,“左前方發現‘蝕化利維坦’!”
林燼猛地抬頭,只見遠處的廢墟群中,一條數千米長的巨型生物正在遊動。它的身體像是由無數金屬碎片拼接而成,背部長着鋒利的骨刺,眼睛是兩團燃燒的綠色火焰,所過之處,連鋼筋混凝土都在被緩慢腐蝕。
“是舊紀元的海洋生物被‘蝕’污染後的變異體。”老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裏拿着一張海圖,上面用紅筆標注着密密麻麻的危險區域,“它的胃酸能融化靈能護盾,盡量繞開。”
飛艇開始轉向,但已經晚了。蝕化利維坦似乎察覺到了空中的動靜,巨大的頭顱猛地抬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口中噴出墨綠色的酸液,如同暴雨般射向飛艇。
“啓動第二層護盾!”老陳喊道。
甲板上的靈樞符文瞬間亮起,淡金色的護盾將飛艇包裹,但酸液落在護盾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撐不了多久!”負責控護盾的成員嘶吼着,額頭青筋暴起。
林燼下意識地握住了腕骨,那裏的印記再次發燙。他看向船頭的靈能引擎,突然想起師父筆記裏的一句話:“萬物皆有靈,廢墟亦有情——當‘墟靈’與‘蝕’共鳴,可借天地之力。”
“石山,把你的巨錘借我!”林燼喊道。
石山一愣,隨即把巨錘扔了過來:“小心點!”
林燼接住巨錘,感覺體內的力量開始躁動。他深吸一口氣,將“墟靈親和”的感知擴散到極致——他“聽”到了下方廢墟的哀嚎,那是舊紀元城市殘留的怨念;“看”到了蝕化利維坦體內混亂的能量流,那是被“蝕”扭曲的生命本源。
“以我之血,引墟靈共鳴!”林燼猛地將巨錘砸在甲板上。
腕骨上的印記爆發出刺眼的紅光,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遊走。下方的廢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無數鋼筋、鐵板、玻璃碎片從海面升起,在飛艇前方組成一面巨大的金屬牆。
“轟隆!”
酸液噴在金屬牆上,瞬間將外層腐蝕,但更多的碎片涌來,不斷修補着缺口。蝕化利維坦怒吼着撞向金屬牆,卻被死死擋住,它體內的能量流在林燼的感知中越來越混亂,像是即將爆炸的桶。
“就是現在!”林燼抓起巨錘,縱身躍下飛艇。
“林燼!”石山和老陳同時驚呼。
林燼沒有回頭。他踩着漂浮的金屬碎片,如履平地般沖向蝕化利維坦。巨錘在他手中發出嗡鳴,暗紫色的“吞噬”之力與金色的靈能源不斷注入錘身,錘頭上浮現出復雜的符文——那是他昨晚在師父筆記裏看到的“破邪陣”。
蝕化利維坦發現了他,張開巨口咬來。林燼側身躲過,借着沖擊力跳到它的背上,舉起巨錘,狠狠砸向它頸部的骨刺——那裏是它能量流最混亂的地方。
“咔嚓!”
骨刺應聲斷裂,墨綠色的血液噴濺而出。蝕化利維坦發出痛苦的咆哮,身體劇烈扭動,試圖將林燼甩下去。林燼死死抓住它的背鰭,再次揮動巨錘,每一次砸下,都有一道暗紫色的光芒涌入它的體內,吞噬着混亂的“蝕”之力。
漸漸地,蝕化利維坦的動作慢了下來,綠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明,像是在掙扎。林燼能感覺到,它體內殘存的生命本源正在與自己共鳴,那是對“蝕”的抗拒,對自由的渴望。
“安息吧。”林燼輕聲說,最後一錘砸下。
蝕化利維坦的身體猛地僵住,隨後開始分解,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死寂之海。海面恢復了平靜,只有那些漂浮的金屬碎片還在緩緩旋轉,像是在致謝。
林燼被石山用繩索拉回飛艇,渾身都被墨綠色的血液浸透,疲憊得幾乎站不住。但他的眼神很亮,因爲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承受力量的“容器”了。
“你小子……真是個怪物。”石山拍着他的肩膀,語氣裏滿是贊嘆。
老陳也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塊淨的布:“你剛才用的,是老林筆記裏的‘墟靈召喚術’?”
林燼點點頭:“還不太熟練,但好像真的能和廢墟溝通。”
“那不是溝通,是共鳴。”老陳的表情很復雜,“第四紀元的人認爲,‘墟靈’是文明死亡後的靈魂,而你的血脈,能讓這些靈魂爲你所用。但這股力量用多了,會被怨念反噬,千萬小心。”
就在這時,醫療艙的方向傳來驚呼:“白玥小姐出事了!”
林燼心裏一緊,立刻沖了過去。醫療艙裏,白玥躺在床上,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皮膚下有暗黑色的紋路在遊走,和林燼腕骨上的印記有些相似。
“是‘蝕’!”老陳的臉色沉了下去,“她體內竟然有‘蝕’的氣息,而且在快速擴散!”
林燼抓住白玥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腕骨處也出現了淡淡的暗紋。他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力量正在吞噬她的生命,那股力量和蝕化利維坦體內的“蝕”很像,卻又帶着一絲熟悉的溫暖——像白玥自己的靈源。
“怎麼會這樣?”林燼的聲音發顫。
“可能和她強行使用‘星界牢籠’有關。”老陳嘆了口氣,“法典師的靈源純淨,一旦枯竭,就容易被‘蝕’趁虛而入。她的體質特殊,竟然和‘蝕’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林燼突然想起瞎眼老頭給的憶晶,連忙從懷裏掏出來。憶晶在接觸到白玥的皮膚時,突然發出柔和的藍光,裏面的光點開始流動,組成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一個穿着白袍的老者正在演講,他的眉眼和白玥很像:“……‘蝕’並非洪水猛獸,而是未被理解的靈源。當法典師的星輝與‘蝕’的暗涌達到平衡,即可觸及新紀元的門檻……”
“是白氏先祖!”林燼驚呼,“他說的‘平衡’,難道是……”
他看向白玥腕骨上的暗紋,又看了看自己的印記,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他擼起袖子,將自己的手腕貼在白玥的腕骨上。
“你要什麼?”石山連忙阻止。
“相信我!”林燼的眼神異常堅定。
兩腕相觸的瞬間,林燼的印記爆發出紅光,白玥的暗紋亮起藍光,兩股力量如同正負電荷般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憶晶從林燼手中滑落,懸浮在兩人之間,影像變得清晰起來——白氏先祖正在繪制一幅圖譜,圖譜的中心,是一個與林燼印記一模一樣的符文,周圍環繞着星輝與暗涌的圖案。
“原來如此……”林燼恍然大悟,“白玥的家族不是私藏禁術,是在研究如何讓‘蝕’與靈源共存!她體內的‘蝕’不是詛咒,是她血脈裏的天賦,只是需要引導!”
他開始引導體內的力量,讓金色的靈能源包裹住暗紫色的“吞噬”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白玥體內。這一次,他沒有吞噬“蝕”,而是試着安撫它,引導它與白玥殘存的靈源融合。
過程異常艱難,兩股力量幾次險些失控,林燼的嘴角溢出鮮血,但他死死咬着牙,沒有放棄。他能感覺到白玥的生命正在回歸,她的呼吸逐漸平穩,臉色也慢慢恢復了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白玥腕骨上的暗紋變成了淡藍色,與林燼印記上的金色紋路遙相呼應,形成了完美的平衡。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澈,帶着一絲迷茫:“我……這是在哪?”
“你醒了!”林燼喜極而泣,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床邊。
在他失去意識前,他聽到老陳的聲音帶着驚嘆:“造神計劃的‘完美基因’,白氏家族的‘平衡血脈’……原來,這才是老林真正的布局。”
飛艇繼續在死寂之海的上空航行,前方的雲層越來越厚,隱約能看到一座巨大的水下建築輪廓——那是第四紀元的實驗室,也是所有秘密的起點。
林燼腕骨上的印記輕輕閃爍,像是在回應着某種召喚。他知道,當他踏入那座實驗室時,等待他的,將是比蝕化利維坦更可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