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冬,這卻是每少不了的事。
襲人聽了吩咐,走到外間傳了話,便穿着貼身小衣掀開被褥躺了進去,側身望着外頭的易夢珏。
“二爺,被窩暖好了,快些來歇息吧。”
裏屋擺了兩張床,一張是易夢珏的,另一張是夜裏伺候的丫鬟睡的。
今晚輪到襲人值夜,自然就歇在裏間。
其餘丫鬟都睡在外頭。
也就是說,若易夢珏半夜要起身,便得直接在姑娘眼前過去。
一向如此,襲人她們早已習慣,可易夢珏卻總覺不自在。
因此每睡前,他必先去一趟淨房,再回來就寢。
說起這個,易夢珏偶爾會感慨古人的巧思與富貴人家的講究。
那專用於出恭的屋子布置得極爲精致,裏頭安着豪華的抽水馬桶,不僅毫無異味,還熏着淡淡的香。
難怪古人說“讀書有三上:馬上、廁上、枕上”
。
親身體驗過後,易夢珏才知這舒舒服服坐着如廁,比起學裏蹲坑不知強了多少,也比現代冷冰冰的馬桶多了幾分溫情。
外間的丫鬟們似乎已熟悉易夢珏的習慣,見他出來並無動靜,各自安靜躺着。
易夢珏也沒多看,徑直走到院中,對着那棵大樹便解手。
也不知自己澆灌的這棵樹,幾百年後是否還在。
回到裏屋,襲人仍在被中暖着床鋪。
易夢珏心頭微動,掀被鑽了進去。
軟玉溫香盈懷,教人不禁心旌搖曳。
起初他還稍顯拘謹,不一會兒便伸手環住了襲人。
“好姐姐,你可知我在饅頭庵那兩瞧見一樁趣事?”
“秦鍾和智能兒相好,兩人在庵裏已成了好事。”
聽他這麼一說,襲人轉過身來。
“他們成了什麼好事?”
這一問倒讓易夢珏怔了怔。
看來後人那些推測果真不假,這丫頭此時分明是欲拒還迎,話裏透着幾分撩撥之意。
可憐的易夢珏,十九歲的魂困在十二歲的身子裏。
心中雖有許多念頭,這身軀卻總覺難以施展。
“好姐姐,你說他們能成什麼好事?”
“那,我們不是也試過麼?”
易夢珏強自按捺,只怕這身子承受不住。
誰知襲人反而又轉過身來。
“二爺,你說什麼呢?”
這話一出,易夢珏再也把持不住。
十九歲的神魂、十二歲的軀體,夾雜着那些曾在文藝片中見過的畫面在腦中翻涌——任是誰怕也難忍。
一番動作下來,雖有些感覺,卻並不那麼鮮明。
一夜無話。
次清早,易夢珏剛起身,襲人也跟着醒了。
“天還涼,再躺會兒?”
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易夢珏此刻真切體會到了。
昨夜未能自持,又試了一回雲雨情,那滋味確實教人留戀。
可他也發覺,這番感受終究只是這身子的反應,與自己並無太深牽系。
易夢珏披上寬鬆外衣,徑自跑到院中。
一圈、兩圈、三圈……不停地跑下去,直到渾身發熱才回屋。
沐浴更衣後,用了早飯,收拾妥當便準備去家塾。
經過昨夜溫存,襲人眉眼神情間又添了幾分不同。
“好姐姐,你安心在家。
若悶了,就去寶姐姐或探春妹妹那兒坐坐,別終待在屋裏,仔細悶壞了身子。”
易夢珏這般囑咐着,襲人微帶嬌羞答道:“二爺只管在學裏好好讀書,家裏一切有我安排,不必掛心。”
辭過賈母與王夫人,易夢珏來到外院。
茗煙、鋤藥等小廝已候在那兒。
易夢珏招手喚茗煙近前。
“你再去打聽打聽,咱們府裏近年收支究竟如何?特別是每年進得多還是出得多,差額大概多少?”
茗煙連忙點頭:“二爺放心,我這就去找賴大管家問,他那兒準有數。”
茗煙離去後,易夢珏便帶着其餘小廝往學堂去。
到得尚早,學堂裏人還未齊。
他擺開筆墨,靜靜練起字來。
既然先生未到,也不能白費光陰。
“寶叔的字越發進益了。”
抬頭見是賈蘭,易夢珏心中生出幾分憐惜。
若無變故,眼前這小侄子便是賈家將來的指望。”蘭桂齊芳”
說的便是賈蘭後科舉有成、金榜題名,重振家業。
“蘭兒不必過謙。
讀書之道,原不論年歲長幼。”
“今 ** 我叔侄同窗共讀,來或可傳爲佳話。”
“我打算明年應童試,你呢?可有意下場?”
賈蘭聞言微愣:“寶叔才學深厚,自有把握。
侄兒學識淺薄,只怕還欠火候。”
易夢珏笑了笑,未再多言。
賈代儒到了學堂,易夢珏將所作文章呈上。
先生執起朱筆,一字一句、一段一篇細細閱看,時而點頭,時而沉吟。
兩篇文章,賈代儒看了一個多時辰,隨後將易夢珏叫到跟前。
“這兩篇比昨所作,進境頗大。”
“然而,破題雖巧,立意卻欠深遠,格局亦未夠開闊,因而後文的論述便少了幾分磅礴之氣。”
賈代儒話音落下,易夢珏頻頻頷首。
他心中也明白,在某些閱歷深厚之人眼中,自己的文章難免顯得稚嫩。
不過這並無大礙。
只要每篇文章都能有所進益,便已足夠。
學堂之內,賈代儒自然期盼着門下能有學子參與童試、鄉試。
如此,他的聲名方能得以遠播。
因此,他對易夢珏的文章批改得格外用心。
與此同時,鳳姐房中。
聽了平兒與賴大的回話,王熙鳳不禁蹙起了眉頭。
種種跡象顯示,寶玉近來開始留意府中的人事,甚至關心起府內的收支狀況。
此事究竟是吉是凶,實在難以預料。
“,二爺只是隨意翻了翻府裏的名冊,並未多言。
想來,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平兒如此說道,王熙鳳卻搖了搖頭。
“今賴管家無意間向我提起一事。”
“說是前兩茗煙也曾問他,府中究竟有多少人口?”
“今,茗煙又向他打聽去年府裏的收支情形。”
說到此處,王熙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雖是少年心性,
可寶玉怎會突然關心起這些家務事來?
這便如同太監忽然娶妻生子,怎能不叫人覺得蹊蹺?
“會不會是學堂裏布置的功課?”
平兒這一問,王熙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終究無法確定。
學堂裏,賈代儒批改完易夢珏的文章,興致頗高,竟直接拿起他的文章,在課堂上講解起來。
身爲大儒,賈代儒學問本就不差。
只是於經義文章一道,並非特別擅長,多年來仍止步於秀才。
早年喪父,中年喪子,晚年又喪孫,白發人送黑發人,
原本他已心灰意冷。
卻不曾想,“寶玉”
竟如此上進,這倒讓賈代儒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生活的希望。
“寶玉,回去後定要將我爲你列的書單仔細研讀。”
“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所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皆是此理。”
“將聖人之言熟記於心,融會貫通,文章方能大成。”
散學後,賈代儒這番諄諄教導,易夢珏連忙躬身道謝。
不僅如此,易夢珏還讓茗煙與鋤花兩名小廝一路將賈代儒送回家中,
並備上了一份禮物。
如此尊師重道,自然令賈代儒倍感欣慰。
至於易夢珏,並未返回內院,而是帶着李貴及其餘幾名小廝出了府。
“二爺,馮爺已在錦香樓等候您了。”
剛出府門,小廝掃紅便連忙稟報。
易夢珏點了點頭,未發一言,在衆人攙扶下翻身上馬。
這些下午,他自然學了騎馬。
如今雖不敢策馬疾馳,但基本要領已然掌握,在這平坦大道上,亦可稍嚐風馳電掣之感。
“你在前頭帶路吧。”
聞聽此言,掃紅與李貴也隨即上馬。
掃紅在前引路,李貴在後跟隨,自然也起着護衛之責。
錦香樓乃是這大都的一處銷金窟。
若放在後世,便是一處頂級的會所。
其中吃喝玩樂、唱曲聽戲,樣樣俱全。
這些子,易夢珏已漸漸將周遭諸事摸清,
因而,觸角也可慢慢向外延伸了。
馮紫英與賈家交情甚篤,自是不假。
將見面地點定在錦香樓,倒讓易夢珏心中平添了幾分期待。
在這萬惡的封建社會,青樓楚館不僅合法,且別具格調。
什麼頭牌清倌人,什麼賣藝不賣身?
今,他倒要親身去見識一番。
眼前的景象與他想象中略有不同。
並無後世影視劇中那般,鶯鶯燕燕的女子立於門口,見男子經過便招手拉客。
幾人勒馬停下,立即有幾名年輕小廝上前牽馬。
如同後世的門童,轎車一到便上前開門,
接過鑰匙後,便替客人泊車去了。
此時沒有轎車,便換作了駿馬。
“公子瞧着面生,可是頭一回來?”
進門後,內有接待的 ** 上前。
“好了,莫要多話,帶我們去見馮大爺。”
李貴搶步上前,擋在易夢珏身前,隔開了那 ** 。
“喲,原來是馮大爺的貴客!老身這就帶幾位爺上樓。”
說罷,她揮動手帕,扭着豐臀,晃上了二樓,推開一扇雕花木門的包廂。
“馮大爺,您的客人到了!”
這是易夢珏初次見到馮紫英。
劍眉星目,英氣人。
“世兄,你可算來了!”
“聽說你這些子閉門苦讀,我都不敢前來打擾。
今 ** 邀我相聚,自己反倒來得這樣遲。”
“你瞧,我已獨飲數壺,你可要補上才是。”
馮紫英拉着易夢珏入席。
李貴與一衆小廝識趣地關上門,自行退了出去。
他們會去何處,易夢珏不知,也無心過問。
屋內並非只有馮紫英一人。
在他身旁,還坐着一位年約十七八的姑娘,面若桃瓣,目如秋波。
瞧她手中執着的香扇,易夢珏便已猜出,這大概便是傳說中的風塵女子了。
“世兄,你平不大出來。
這位雲兒姑娘可是此間的頭牌,尋常難得一見呢!”
“今也是聽聞你要來,方才答應前來作陪。”
聞聽此言,易夢珏站起身來,向雲兒姑娘拱手一禮。
“初次見面,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撲哧”
一聲,雲兒笑了出來。
雲兒姑娘被易夢珏這別開生面的問候逗笑了。
“常聽人提起,府上二爺最是體貼風趣,今一見,果然不假。”
“至於關照……雲兒可不敢當。
後,還要請二爺多關照雲兒才是。”
言語間落落大方,知書達理。
看來這錦香院的頭牌,確非尋常庸脂俗粉。
“世兄,快別多說了,咱們先飲一杯。”
馮紫英說着,已爲易夢珏斟滿了酒。
看着杯中物,易夢珏心裏有些發怵。
自己便是因三瓶啤酒來到此地,不知這身體酒量如何?若再醉一場便能回去,倒也是幸事。
想着,便舉杯一飲而盡。
酒味清淡,略帶甘甜,並無多少 ** 。
想來這酒度數不高。
“聽說世兄近開始習武了?”
看來無論古今,人們都愛打聽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