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曼谷素萬那普機場。
貴賓候機廳已經被清場,墨家的私人飛機龐巴迪環球快車,正靜靜停泊在專屬區域。
阮朝曦穿着款式簡單的T恤和淺色牛仔褲,腳踩帆布鞋,背着雙肩包,長發扎成清爽的馬尾。褪去華服與珠寶,此刻的她同往那個璀璨奪目的墨家小公主判若兩人。
家人們環繞在她身邊,做着最後的叮囑。
墨驍寒拍了拍女兒的肩,慣常威嚴的臉上難得流露出明顯的牽掛:“記住,三個月,是你的假期,也是你的課程。凡事三思,安全第一。有事,立刻聯系家裏。華國雖不是我們的地盤,但墨家的人,在哪裏都不能受委屈。”
“記住了,爸爸。”阮朝曦點點頭,鼻子有點發酸。
阮星晨眼眶微紅,將女兒輕輕擁入懷中,千言萬語匯成溫柔叮嚀:“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留心天氣,別總熬夜。每天都要視頻,不許斷聯。遇到任何事,第一時間告訴家裏。交朋友要留個心眼…還有,離那些心術不正的男孩子遠一點。”
最後這句,帶着天下母親共同的憂慮。
阮朝曦抱了抱母親,在她耳邊輕聲保證:“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墨燼塵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遞給阮朝曦一張黑色卡片:“喏,全球通用,無限額。玩歸玩,別真把自己當窮學生了。”他沖妹妹眨了眨眼,“真要遇到不長眼的,報你哥的名字可能不太好使了,但…錢總還能砸開幾條路的。”
阮朝曦笑着接過卡片:“放心吧哥哥,真到了要‘砸’的時候,我肯定不手軟。”
薩彌亞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沒有上前。他只是靜靜望着她,目光深邃,將所有翻涌的情緒都壓抑在平靜的眸色之下。
他身旁站着父親薩維卡,墨家緬甸武裝力量的前任總指揮,如今退居二線,但餘威猶在。年輕時一身凌厲痞氣,如今年歲見長,通身透着久居權位的壓迫感。
只有看着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女孩時,那被歲月打磨過的眉眼才會露出些許舊的影子。
“一切小心。曦曦,記住,緬甸永遠是你的後花園。有事,找你薩彌亞哥哥,或者直接找我。”
阮朝曦點了點頭:“我知道啦,薩維卡叔叔。”
最後是薩彌亞的母親,蘇黎夏。
歲月和經歷給了她銳利的美,但此刻看着阮朝曦,眼神裏是過來人才懂的擔憂。
她輕輕拉住阮朝曦的手,將她帶到一邊,細細囑咐。
“曦曦,阿姨知道你聰明,但華國,尤其是京市…”提到故鄉,她的話音微不可察頓了一下,眼底掠過一抹難言的情緒,“人情世故和這邊不太一樣。有些話,阿姨得提醒你。”
阮朝曦認真點了點頭:“夏夏阿姨您說。”
“第一,低調,再低調。”蘇黎夏神色認真,“真正的權貴從不把‘我認識誰’掛在嘴上。有底蘊的家庭,反而最忌諱張揚。所以到了那邊,不必露富,但也別太儉省,中庸最好。”
“第二,說話辦事,留三分餘地。”她繼續道,“那邊人際關系復雜,圈子套着圈子。跟同學相處,可以友善,但別太快交心。不要輕易透露你的來歷,特別是關於東南亞和家族的細節。遇到刨問底的,微笑岔開話題就行。人們對於未知的事物,往往抱有警惕,甚至偏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蘇黎夏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別輕易得罪人。京市藏龍臥虎,你永遠不知道一個騎自行車的老先生,或者一個胡同裏的阿姨,背後站着誰。禮多人不怪,客氣點總沒錯。”
這些叮囑,沒有涉及任何黑暗與權謀,全是真實瑣碎的生存智慧和最切實的關懷。
阮朝曦心頭一暖,用力回握蘇黎夏的手:“我記住了,夏夏阿姨。謝謝您。”
蘇黎夏拍拍她的手背,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自己沉默的兒子,又對阮朝曦柔聲道:“有時候,離得遠些,反而能看清一些近處看不清的東西。好好生活,也…好好感受。”
時間差不多了。
阮朝曦深吸一口氣,依次擁抱了父母和哥哥,最後,腳步在薩彌亞面前停頓。
薩彌亞終於動了。
他上前一步,拿出一枚小巧的戒指,戒托設計簡約,戒面是一顆很小的黑鑽。
“戴着。”
阮朝曦伸出手,薩彌亞將它穩穩套進她的右手中指上,尺寸竟然分毫不差。
“這是最新的合金材質,防水,防震,耐高溫。內置定位系統,獨立衛星信道,常規手段無法破壞或屏蔽。”他握住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長按黑鑽三秒,可以啓動緊急通訊,直接連到我這裏的專屬線路。無論你在哪裏,無論什麼時候。”
他看着她的眼睛,瞳孔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凝成一句:“每晚九點,我會準時打給你。其他時間,你也可以隨時找我。”
這幾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給她白天的“自由”,但夜晚的聯系權,他必須牢牢握在手中。
阮朝曦仰頭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舍,她點點頭:“我會每天等你的電話,彌亞哥哥。”
“嗯。”薩彌亞應了一聲,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臉,但手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輕輕按了按她的頭頂,“去吧。三個月,我等你回來。”
“等我,彌亞哥哥。”阮朝曦踮起腳,給了他一個擁抱,很輕,很短。
然後環視了一圈這些深愛她的親人們,展顏一笑,揮了揮手。
“我走啦!會想你們的!”
說完,轉過身,步伐輕快地朝着專屬通道走去。
墨驍寒和阮星晨並肩而立,目送女兒。
薩維卡面色肅然,蘇黎夏輕輕嘆了口氣,挽住了丈夫的手臂。
墨燼塵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架即將起飛的龐巴迪,遞給薩彌亞一支煙。
薩彌亞接過,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冷厲的眉眼。
“就這麼讓她飛走了?”墨燼塵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吐着煙圈,眼神深遠。
薩彌亞沒有說話,只是盯着飛機滑入跑道,加速,沖上雲霄,直到最終消失在蔚藍的天際。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有些可怕:“我給她天空。”
“但如果風箏斷了線,”他緩緩轉過頭,將煙蒂按熄在一旁的煙灰缸裏,眼底深處翻涌着偏執的暗,“我會親手把天空撕開一道口子,把她接回來。”
飛吧,曦曦。
去看你想看的世界。
但別忘了,你的風箏線,永遠在我手裏。
墨燼塵看着他眼中的狠戾,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掐滅了手中的煙,拍拍薩彌亞的肩膀:“行了,知道你寶貝她。走吧,陪我喝一杯,接下來這三個月,有得你熬的。”
兩個男人並肩離開貴賓廳。
背影一個張揚不羈,一個冷峻如山,共同撐起了這片黑暗帝國最堅實的基。
飛機上,阮朝曦摘下那枚黑鑽戒指,對着舷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細細端詳。鑽石的流光,像極了薩彌亞那雙總是映着她身影的眼睛。
她將戒指重新戴好,望着下方越來越小的東南亞陸地輪廓,嘴角輕輕揚起一抹笑。
她的“普通人”生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