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深的辦公室位於行政樓的頂層。
這裏原本是給來訪的頂級學者準備的,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個霖州大學的校園。但自從傅雲深來了之後,這裏就成了他的專屬地盤。
辦公室的裝修風格和他的人一樣,極簡冷硬,黑白灰的色調,看不到一絲多餘的裝飾。只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將窗外的綠樹紅牆,框成了一副巨大的流動風景畫。
蘇靜涵跟着傅雲深走進去的時候,心裏還在打鼓。
他叫自己來辦公室做什麼?是因爲剛才顧言澤的事?還是又要想出什麼新的花樣來折磨她?
傅雲深沒有理會她的局促,徑直走到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坐下,然後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
蘇靜涵遲疑了一下,還是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以“學生”的身份,和他這樣面對面地坐着,感覺比在別墅裏當“保姆”時還要緊張。
“那個顧言澤,”傅雲深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認識?”
蘇靜涵的心一跳,沒想到他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是我們的系草,也是學生會主席,在學校裏很有名。”她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
“我問的是,你和他私下裏認不認識。”傅雲深追問,眼神銳利,仿佛要看穿她心底所有的秘密。
“不認識。”蘇靜涵立刻搖頭,“今天是第一次說話。”
傅雲深看着她沒有說話,似乎在判斷她話裏的真假。
蘇靜涵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只能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良久,傅雲深才緩緩開口,話鋒一轉:“離他遠點。”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蘇靜涵猛地抬起頭,不解地看着他:“爲什麼?”
她和誰交朋友,是她的自由。他憑什麼連這個都要管?
“沒有爲什麼。”傅雲深靠進椅背裏,姿態慵懶而霸道,“我的話你只需要聽,不需要問。”
蘇靜涵的嘴唇翕動,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啊,她只是他的保姆,一個籤了賣身契的附屬品。她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他的命令?
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她發現無論是在別墅,還是在學校,她都逃不出這個男人編織的無形牢籠。
“傅教授,”她深吸一口氣,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您叫我來,是爲了論文指導的事情嗎?”
她試圖將話題拉回到“工作”的範疇。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覺不那麼窒息。
“嗯。”傅雲深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這是我擬定的幾個課題方向,你選一個。”
蘇靜涵拿起文件,只見上面列了幾個極其前沿和專業的課題。
《基於神經美學的參數化設計研究》
《算法生成藝術中的作者性與主體性探討》
《後人類主義語境下的設計倫理重構》
...
每一個課題,都足以作爲博士生的開題報告了。讓他“親自指導”,果然沒有那麼輕鬆。
蘇靜涵仔細地看着,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個課題上。這和她之前在課堂上提到的觀點不謀而合。
“我選這個。”她指着那個課題說道。
“確定?”傅雲深挑眉,“這個課題很空泛,不容易出成果。”
“我確定。”蘇靜涵點頭,眼神堅定,“我對這個很感興趣。”
傅雲深看着她那雙寫滿執着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好。”他站起身,走到身後的書架前,從上面抽出了幾本厚厚的、全英文的原版著作,放在了她的面前。
“這些是參考書目,一周之內看完,然後交一份一萬字的文獻綜述給我。”
一萬字?還是一周之內?
蘇靜涵看着那幾本磚頭一樣厚的英文書,感覺眼前一陣發黑。
這哪裏是指導,這分明是變相的折磨!
“傅教授,這個工作量是不是?”她試圖爲自己爭取一下。
“做不到?”傅雲深打斷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做不到就換個課題,或者你也可以換個指導老師。”
他的話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蘇靜涵知道她沒得選。
“我能做到。”她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很好。”傅雲深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他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午餐時間。收拾東西,跟我去吃飯。”
吃飯?
蘇靜涵愣住了。他要帶自己去吃飯?以什麼身份?教授和學生?還是雇主和保姆?
“傅教授,不用了,我等下去食堂吃就好。”她連忙拒絕。
“我沒有在征求你的意見。”傅雲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在身上,“這是論文指導的一部分。我需要在一個更輕鬆的環境裏,和你討論一下課題的具體思路。”
他說得冠冕堂皇,蘇靜涵卻一個字都不信。
但她無法拒絕。
她只能抱着那幾本沉重的“磚頭”,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出了辦公室。
他們並肩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個,是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霖州大學新晉的男神教授。
一個,是穿着樸素、抱着書本的普通女生。
這樣不協調的組合,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蘇靜涵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各種目光,她渾身不自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然而她快一步,傅雲深也快一步,始終和她保持着並肩而行的距離。
“走那麼快什麼?趕着去投胎?”他目不斜視,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靜涵的腳步一頓,只能放慢了速度。
他們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學校的停車場。
傅雲深按了下車鑰匙,不遠處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DB11,發出了清脆的回應聲。
蘇靜涵的腳步再次頓住了。
她知道傅雲深有錢,有無數豪車。但當這輛價值幾百萬的頂級跑車,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是被那份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奢華刺痛了眼睛。
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靜涵!”
蘇靜涵回頭,看到顧言澤正快步朝她跑來。他的額上帶着一層薄汗,臉上帶着一絲焦急。
“我找了你半天。”顧言澤跑到她面前,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就落在了她旁邊那輛扎眼的跑車,和車邊那個一臉冷漠的男人身上。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傅教授。”他沖傅雲深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他轉向蘇靜涵,臉上又恢復了那副陽光溫和的笑容,“靜涵,中午一起吃飯吧?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料店,味道很不錯。”
這是他邀請她吃飯,而且是當着傅雲深的面。
蘇靜涵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旁邊的傅雲深就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
他拉開車門,連看都沒看顧言澤一眼,只是對蘇靜涵命令道:“上車。”
蘇靜涵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左右爲難。
“傅教授,我和同學約好了。”她試圖用顧言澤當借口。
“我說了上車。”傅雲深的聲音冷了下來,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顧言澤看着傅雲深這副霸道的樣子,心裏的火氣也上來了。
他上前一步擋在了蘇靜涵和車門之間,直視着傅雲深。
“傅教授,您是老師,靜涵是學生。您這樣強迫一個學生,跟您單獨出去吃飯,恐怕不太合適吧?”他的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第一次正面爲了同一個女人的交鋒。
一個,是校園裏光芒萬丈的王子,年輕帥氣,充滿了正義感。
一個,是掌控着商業帝國的帝王,成熟霸道,充滿了侵略性。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電光在閃爍。
傅雲深看着眼前這個敢於挑戰自己的年輕男人,眼神愈發冰冷。他沒有動怒,反而笑了。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他伸出手,一把將還愣在原地的蘇靜涵,從顧言澤身邊拉了過來,直接塞進了跑車的副駕駛。
他的動作粗暴而迅速,本不給蘇靜涵任何反抗的機會。
“砰”的一聲,車門被關上。
傅雲深繞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在發動車子之前,他降下車窗,看向窗外那個臉色鐵青的顧言澤。
“顧同學是吧?”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記住,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尤其…”
他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副駕駛上,那個因爲驚嚇而臉色蒼白的女孩。
“是我的人。”
說完他不再多言,一腳油門,黑色的阿斯頓馬丁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一只離弦的箭,瞬間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只留下顧言澤一個人,站在原地死死地攥着拳頭,看着那絕塵而去的車影,眼底的風暴,在瘋狂地凝聚。
傅雲深!
他記住這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