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懂夫妻該如何相處。
他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刀尖上舔血，要麼在打仗，要麼在逃命。身邊的人，要麼是兄弟，要麼是敵人。
在遇到她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
後來他見過李懷安和季婉，見過那些尋常夫妻，才知道原來兩個人在一起，可以這樣相處。
可以一起逛街，可以買糖人，可以在大街上牽手。
他以前不懂。
現在懂了一點。
逛完街，頭還沒落盡。
蕭燼忽然牽着她轉了個方向。
"去哪？"崔皎皎抱着那一堆小玩意兒，有些茫然。
"京郊。"蕭燼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裏帶着笑，"帶你騎馬。"
崔皎皎愣了一下。
騎馬？
她已經很久沒騎過馬了。上一次騎馬，還是在崔府的時候，那時候蕭燼還是馬奴，每次她騎馬，都是他在旁邊牽着繮綁。
她還記得他低垂的眉眼，沉默的模樣，還有握着馬繩的那雙手，骨節分明，有很多繭子。
"想什麼呢？"
蕭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幾分探究。
崔皎皎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麼。"
城外有一片馬場，是蕭燼的人提前打點好的。
兩人到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餘暉灑在草地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馬場裏只有一匹馬。
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站在那裏像一團流動的雲。
"這馬……"崔皎皎的眼睛亮了。
"喜歡？"蕭燼把她抱下馬車，"送你了。"
崔皎皎瞪大眼睛："送我？"
"嗯。"蕭燼牽着她走過去，"叫踏雪，是我從西北帶回來的。性子溫順，適合你騎。"
崔皎皎伸手摸了摸踏雪的鬃毛，柔軟得像絲綢。
踏雪打了個響鼻，湊過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撒嬌。
"它好乖。"崔皎皎忍不住笑了。
蕭燼看着她笑起來的模樣，眼神柔和了幾分。
"上馬吧。"
他翻身上馬，然後伸手把她拉了上來。
崔皎皎坐在他身前，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
她有些不自在，身子僵僵的。
"放鬆。"蕭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幾分低沉，"又不是第一次騎馬。"
"可是以前……"崔皎皎的聲音頓了頓。
以前騎馬，她坐在馬上，他在下面牽着繮繩。
兩個人隔着那麼遠。
現在呢？
他就在她身後，下巴幾乎抵着她的頭頂，膛貼着她的後背，手臂從兩側環過來，握着繮繩。
她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住了。
"以前怎麼了？"蕭燼的聲音帶着笑意。
崔皎皎咬了咬唇，沒說話。
蕭燼低下頭，唇貼着她的耳朵，聲音輕得像嘆息。
"以前我只能牽着你的馬繩，在下面走。"
"看着你坐在馬上，看着你的裙擺在風裏飄，看着你笑。"
"離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崔皎皎的心跳得有些快。
"現在呢？"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饜足，"現在我能抱着你。"
他收緊了手臂，把她圈得更緊了些。
"你就在我懷裏，跑不掉了。"
崔皎皎的臉燙得厲害。
"誰要跑了……"
"嗯，不跑就好。"蕭燼輕笑一聲，"坐穩了。"
話音剛落，踏雪撒開四蹄，朝着遠處奔去。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吹亂了她的頭發。
崔皎皎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
蕭燼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愉悅。
"怕什麼，有我呢。"
他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控着繮繩，身姿穩得像一座山。
崔皎皎漸漸放鬆下來，靠在他懷裏，看着眼前飛速掠過的草地和遠處的晚霞。
風吹在臉上，帶着青草的香氣。
她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和蕭燼，曾經的馬奴，如今的皇帝，騎着同一匹馬，奔馳在草場上。
他的懷抱很暖，手臂很有力，心跳很穩。
"皎皎。"
"嗯？"
"以前我牽着你的馬繩的時候，就想過。"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幾分懷念，"有一天，我要帶你騎馬。不是牽着你，是抱着你。"
崔皎皎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時候覺得，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了。"他輕笑一聲，"沒想到還真讓我等到了。"
崔皎皎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只是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緊了些。
蕭燼低頭看着她的手，嫩的，攥着他的袖子，像只小貓在刨他的衣服。
他心裏癢癢的。
"冷不冷？"他問。
"不冷。"
"累不累？"
"不累。"
"那……"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幾分曖昧，"還想不想跑？"
崔皎皎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他正低頭看着她，眼睛裏映着晚霞的顏色，深邃得像一潭湖水。
"想。"她說。
蕭燼笑了。
他一夾馬腹，踏雪跑得更快了。
晚風呼嘯，草浪翻涌，兩個人在天地之間縱馬飛馳，像是要一直跑到天邊去。
跑了不知多久，踏雪漸漸慢下來，停在一棵大樹下。
兩人都有些喘。
崔皎皎靠在他懷裏，臉頰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還帶着沒散盡的興奮。
蕭燼低頭看着她。
她的頭發被風吹亂了，幾縷碎發貼在臉頰上，襯得那張小臉越發嬌嫩。嘴唇微微張着，還在輕輕喘氣，紅潤潤的，像熟透的櫻桃。
他的目光暗了暗。
"皎皎。"
"嗯？"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他的聲音有些啞，"很好看。"
崔皎皎的臉更紅了。
"你今天說了好多遍了……"
"因爲是真的。"蕭燼伸手把她臉上的碎發撥開，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帶起一陣酥麻。
崔皎皎的睫毛顫了顫。
蕭燼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會兒，忽然俯下身。
"蕭……唔……"
他吻住了她。
不同於之前那些蜻蜓點水的吻，這一次他吻得很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懷裏。
崔皎皎被他吻得頭暈腦脹，只能抓緊他的衣襟，任由他予取予求。
良久，他放開她。
崔皎皎大口喘着氣，眼眶紅紅的，嘴唇被他吻得有些腫。
蕭燼看着她的模樣，喉結滾動了一下。
"回去。"他的聲音有些澀。
"啊？"
"再不回去，我怕自己忍不住。"
崔皎皎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騰地燒了起來。
"你……你流氓……"
"對你流氓怎麼了？"蕭燼理直氣壯，"你是我的皇後。"
崔皎皎恨恨地瞪他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蕭燼看着她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又在她嘴角親了一下。
"好了，回去。"
他調轉馬頭，朝着城門的方向奔去。
晚霞漸漸褪去，天邊露出第一顆星星。
崔皎皎靠在他懷裏，聽着風聲和馬蹄聲，心跳得亂七八糟。
她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正專注地看着前方，側臉的線條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好看。
她忽然想起他說的話。
"以前我牽着你的馬繩的時候，就想過。有一天，我要帶你騎馬。不是牽着你，是抱着你。"
原來他等了這麼久。
原來他一直都在等。
崔皎皎垂下眼，嘴角彎了彎。
她把臉埋進他的口，悶悶地說了一句。
"蕭燼。"
"嗯？"
"今天很開心。"
蕭燼的動作頓了一下。
然後他低下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吻。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