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篾匠挑着竹扁擔，掛着竹筐竹椅出現在街上，不多時便在一牆角處擺開了。
也不叫賣，就是安安靜靜的坐着，手裏編着竹蜻蜓，竹青蛙等一些小玩意。
地牢裏獄友“紅狐”說過，此地摘星閣的引路人，就是賣竹編的“老篾匠”。
他不叫賣，只等待真正需要的人，用特定的方式“問路”。
茶水見底，顧塵放下幾枚銅錢，起身下樓。
割去長發，只在腦後扎了一揪小辮的顧塵，隨意地走到老篾匠的攤前，拿起一個編織精巧的竹蜻蜓。
“老丈，這蜻蜓能飛多高？能捕蟲嗎？”
老篾匠頭也沒抬，粗糙的手指仍在編着另一個竹蜻蜓，聲音沙啞：“客人說笑了，竹編的玩意兒，風大就散架，飛不高。能不能捕蟲子，要靠客人你自己。”
顧塵指尖轉着竹蜻蜓的細竹竿，低聲道：“無妨。我只要借它飛過夜空，看一眼天上的星星。”
這是“紅狐”告知的第一句暗語，告知對方自己是真的“顧客”。
老篾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編了起來，抬起眼皮，一雙渾濁眼睛掃了顧塵一眼。
眼前的青年氣息內斂，只有引氣期的微末波動，一張娃娃臉看似人畜無害，但眼神深處卻泛着和面相不符的沉靜。
“看一眼的代價，可不小。”老篾匠垂下眼瞼，繼續手中的活計，聲音壓得更低，“有梯子也許能爬高點。”
這是問他有沒有介紹人。
“一只路邊的紅狐告訴我的。”
答非所問，但是老篾匠知道他說的紅狐，“紅狐像狗，也許你看到的是狗。”
“他死了，死的時候確實像只狗。他說你叫老篾匠。”顧塵回憶着，那人就在他的牢房對面，死狀很清楚。
“誰都看的出我是篾匠。”老篾匠手中終於停了下來，“懂規矩嗎？”
“不問來歷，不問緣由，銀貨兩訖。”顧塵回答後，又問道：“你不想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他死不死和摘星樓沒有關系。確實不熟，他也不是本地的，只是偶爾路過接了兩次單而已， 一次還沒完成。”
聽着他的回答，顧塵點點頭。
這是他選擇摘星閣的重要原因——純粹的“交易”關系。
老篾匠從攤子底下摸出兩塊塊不起眼的翠綠竹牌，上面沒有任何標記。
“給自己取個代號吧。”
“幽鬼。”
這是顧塵想了很久的名字。撈批撈太丟人了，還用別的吧。
“叫什麼幽鬼，真是不吉利。”老篾匠一邊說着，一柄刻刀泛着水光，在並排的兩塊竹牌中間豎着刻下了幽鬼的名字。
把一塊竹牌遞給了過來，“什麼時候準備接任務了，再來找我。”
看着手裏竹牌上兩個半邊字，顧塵堆起自認無害的笑容，“現在可以嗎。”
“現在？”老篾匠確認了他修爲，嘴角輕蔑的笑了笑，“你不過引氣，摘星樓最低的任務目標都是煉氣期，可比你高了一層！”
“無妨，紅狐能做，我也能做。”
引氣期和煉氣期雖然差了一檔，但差距不如之後的築基，金丹。
都還是肉體凡胎。陰溝翻船的時候，煉氣期死在凡人手中都有可能。
“那狐狸...”老篾匠嗤笑了一聲，也沒再多勸，“戌時三刻，鎮東五裏，亂葬崗，西南角第三座無碑墳。叩碑三下，亮出竹牌。”
“任務可以拒絕嗎？”他現在可不想到那輝夜宗附近的勢力範圍去。
老篾匠無所謂的說道：“當然，咱們摘星樓不做強買強賣的生意。接了任務，不想做的可以還給我。不過多次拒絕，你就會被除名。還有，不會笑就少笑笑，看着不舒服。”
顧塵捏着綠色竹牌，入手冰涼。他沒有多問一句，將竹牌收入懷中，轉身融入人流。
回到客棧房間，顧塵對着鏡子看着自己笑容模樣。
嗯，確實，皮笑肉不笑，看着是挺滲人。
取了筷子咬在嘴上，盡量練習着，起碼自己笑的時候別人能看出來這是在笑。
手中拿着短劍，手指撫過冰涼的劍身，那羽毛狀的灰紋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澤。
戌時，魁木鎮被暮色籠罩。顧塵換上深色衣物，戴上早就準備好的烏黑面具，悄無聲息地閃出了鎮子。
亂葬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荒草萋萋，磷火飄忽。
顧塵依照指示，找到西南角第三座坍塌了近半的無碑墳。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寒意，抬手在青石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
“啪啪啪。”
悶響的聲音在死寂的墳地裏異常清晰。
等待了幾息，青石表面竟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浮現出老篾匠拿去的另一塊竹牌，旁邊還留了一個一樣大小的空位。
顧塵立刻把自己的竹牌放了上去。
熒光在字間流轉，這才是辨別的手段。
一個沙啞聲音直接傳入顧塵腦海：“修爲。”
“引氣。”
“還是真是引氣？”那人臉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老東西真是沒人了，引氣也找來活。也罷，從來也不缺送死的。”
話音落下，那青石表面水波泛起，一卷軸浮現，連同顧塵自己那塊竹牌掉落在地。
除此之外，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一般。
“人了要帶什麼信物嗎？比如人頭，耳朵什麼的？不能是心髒吧？”
顧塵撿起卷軸和竹牌，好奇的問道。緊接着嘲笑聲直接灌入耳朵，“呵呵，你能活着再說吧。還信物，你當摘星樓是山裏土匪？人被了，我們自然會知道。”
得了答案，顧塵也快速離開了此地。
回到客棧，點起燭火，攤開了任務卷軸。
除了任務目標的信息和畫像，卷軸上還有流雲閣所處位置。
“柳嫣...女修？流雲宗弟子...練氣期...兩個月...擊...”
“長得還挺漂亮，可惜了，還挺浪費的。”
“有點遠...”
槐木鎮不在流雲宗勢力所處範圍，顧塵趕緊收拾了東西，休息一晚，一早便上了路。
...
流雲山，高聳入雲。山腳下一座附宗之城，整座城市俱是圍繞那高高在上的流雲宗所建。
三天後，顧塵走到了流雲城前。
摘星閣做事風格簡單，不像顧塵看過電影中的手組織，有爲手服務的情報，接應，善後等人員。
這就保持互相之間的純粹利用關系。我接單你人，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但是也給顧塵這樣的雛鳥帶來了一點不小的困擾。
如何在這茫茫數十萬人的大城中找到那個柳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