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口味偏清淡,喜歡食材本味。魚蝦吃得比較多,不喜歡太油膩和重口味的。”
“今晚準備了清蒸東星斑,白灼蝦,蒜蓉西蘭花,蟲草花雞湯,還有一份您以前,哦,是先生以前也挺喜歡的蟹粉豆腐。”
林晚聽着這一串菜名,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吳媽都知道得這麼清楚,而身爲妻子的她卻一無所知。
她尷尬地“哦”了一聲,點點頭:“挺好,就這些吧。”
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廚房。
晚上七點準時開飯。
陸珩難得準時到家,換了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頭發微微溼潤,帶着剛沐浴過的清爽氣息,整個人看起來比白天西裝革履時少了幾分銳利,但那份疏離感依舊存在。
餐桌上擺着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林晚和兩個孩子已經坐好了。
看到陸珩坐下,思衍和念晚不自覺地挺直了小身板。
吃飯時很安靜,只有輕微的碗筷碰撞聲。
林晚習慣性地給兩個孩子夾菜,剝蝦,挑魚刺。
忙活完,她眼角餘光瞥見陸珩,他只是沉默地吃着飯,動作優雅,卻透着一種獨食的孤寂。
她猶豫了一下,內心掙扎了兩秒。
要不要給他夾才菜?會不會太奇怪?畢竟他們關系這麼差。
但看着他只是夾面前的青菜,那盤誘人的蟹粉豆腐離他有點遠,她鬼使神差地,用勺子舀了一塊嫩滑的豆腐,放進他的碗裏。
陸珩夾菜的動作頓住了。
他抬眼,看向林晚,挑了挑眉,表情訝異。
林晚被他看得耳有點發熱,強裝鎮定地移開視線,“這個趁熱吃好吃。”
說完,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這說的什麼廢話!
陸珩沒說話,目光在她微微泛紅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然後低頭,將那塊豆腐吃了下去。
念晚看到爸爸媽媽之間這友好的互動,膽子大了一些,糯糯嘰嘰地開口,有點炫耀的意思:“爸爸,媽媽今天給我們買了冰淇淋,可好吃了!”
陸珩聞言,再次看向林晚。
林晚心裏咯噔一下,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完了,要興師問罪了。
她能想象出陸珩皺着眉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冰激凌”的樣子。
但陸珩只是看着她,問了一句:“什麼口味的?”
“香草!”念晚搶答,小臉上滿是開心。
陸珩“嗯”了一聲,沒再看林晚,也沒再說什麼,繼續吃飯。
林晚暗暗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就完了?
她以爲陸珩會是一個嚴苛到不近人情的父親,沒想到在冰淇淋這件事上,竟然這麼輕拿輕放?
……
晚飯後,陸珩照例去了書房。
林晚則陪着孩子們在客廳玩了會兒新買的玩具,看了繪本,八點準時送他們回房睡覺。
今晚,兩個小家夥異常興奮,非要睡在一個房間。
念晚抱着新買的洋娃娃,躺在哥哥旁邊,小臉紅撲撲的:“媽媽,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以後還有更多開心的一天。”林晚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思衍躺得筆直,小手放在被子外,猶豫了一下,“謝謝媽媽給我買的車,我會遵守約定,只在周末玩。”
林晚心裏一暖,也親了親他的額頭:“思寶真棒,媽媽相信你。”
思衍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飛快地拉上被子,把自己整個蒙住,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林晚笑着關了燈,退出房間。
路過書房時,門依舊虛掩着,暖黃的燈光和輕微的鍵盤敲擊聲從裏面傳出來。
她在門口站了幾秒,深呼吸,然後敲了敲門。
“進。”陸珩的聲音隔着門傳來。
林晚推門進去。
陸珩坐在寬大的書桌後,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顯得輪廓更加分明。
他抬眼看她,目光平靜無波:“有事?”
林晚走到書桌前,從口袋裏掏出那張黑卡,輕輕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推到陸珩面前。
“今天花了你不少錢,這個,還你。”
陸珩的目光落在卡上,又移回林晚臉上,眉頭微微動了一下:“你拿着。”
“爲什麼?”林晚不解。
“家用。”陸珩言簡意賅,“以後需要什麼,自己買。”
林晚看着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
她雙手撐在桌沿,微微前傾身體,盯着陸珩的眼睛:“陸珩,你是不是覺得,我花你的錢是理所當然的?或者,你覺得給我錢,就能打發我?”
陸珩沒說話,只是看着她,示意她繼續。
“我今天帶兩個孩子,從出門到回家,四個多小時,一刻沒停。”“要看着他們別亂跑,要回答他們各種奇怪的問題,要拎那麼多東西,帶娃很累的好不好!花你點錢怎麼了?那不是應該的嗎?”
她頓了頓,迎上陸珩深邃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雖然不記得以前我們是怎麼相處的,但我知道,我現在是你法律上的妻子,是思寶和念寶的媽媽,我用你的錢給孩子買東西,給我自己買東西,在這個家裏生活,天經地義!”
說完,她自己都有點心跳加速。
這麼理直氣壯地要錢花,這要擱以前,她絕對說不出口。
可不知道爲什麼,在陸珩面前,她就是不想示弱,不想讓他覺得自己白花他的錢,她也是個有貢獻的家庭主婦好吧。
陸珩靜靜地聽她說完,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裏,有極細微的波瀾掠過。
林晚對上他的眼睛,忽然有些心虛,話題陡然一轉:
“陸珩,我們以前,關系是不是很差?”
不等陸珩回答,她抿了抿嘴,繼續搶話,“我覺得是,孩子們怕我,你也不待見我。我今天才知道,我以前連冰淇淋都不讓孩子們吃,還說什麼要扎他們的嘴巴……”
陸珩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輕輕合上。
屏幕的光暗下去,書房裏只剩下台燈柔和的光暈。
“林晚,”他看着她,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你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裝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很強的壓迫感。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清澈的眼睛裏映着台燈的光點。
“真的,我現在腦子裏,只有十八歲以前的記憶。我記得我剛高考完,記得我討厭你,記得我想超過你。然後一覺醒來,我二十八歲了,嫁給你了,有了兩個孩子,還成了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糟糕大人……”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很苦惱,“陸珩,你告訴我,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爲什麼會變成那樣?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