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安和沈承言對視一眼。
戴鬥笠的人死了。
被滅口了。
“那這批貨……”康老板沉吟。
“照舊。”黑衣人說,“主子說了,計劃不變。”
他走到木箱前,彎腰要搬。
但就在這一瞬,沐依安的鞭子出手了。
鞭梢如毒蛇,直取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反應極快,側身避開,反手拔出腰間短刀,刀光如雪,劈向鞭子。
但沐依安的鞭子在空中一折,纏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一扯。
黑衣人踉蹌,短刀脫手。
與此同時,沈承言的劍到了。
劍鋒直刺黑衣人後心。
但黑衣人忽然一矮身,從懷裏摸出一個竹筒,對着沈承言一吹。
一道黑煙噴出。
沈承言急退,但還是吸進了一口。
他悶哼一聲,劍勢頓緩。
“是黑寡婦!”
黑衣人趁機掙脫鞭子,一腳將木箱踹向窗戶方向,同時自己向後急退。
窗外突然伸出一雙手,精準地接住飛出的木箱,瞬間消失。
黑衣人則轉身撲向沈承言,短刀直刺其心口,逼得沈承言全力格擋,無暇顧及箱子。
箱子已被同夥接應帶走。
“追!”沈承言咬牙,逼退黑衣人,跳窗追出。
沐依安剛要跟上,康老板忽然開口。
“姑娘。”
她回頭。
康老板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布包,扔給她。
“這個給你。”他說,“算是,對你父親的補償。”
沐依安接住布包。
很輕。
裏面好像是一本書。
“這是什麼?”
“你父親當年留下的。”康老板說,“他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把這個交給他女兒。我本以爲,永遠沒這個機會了。”
沐依安的心髒狂跳。
“我父親,還說了什麼?”
“他說……”康老板看着她,眼神復雜,“‘地門之後,是地獄也是天堂。進去,就別想回頭。’”
窗外傳來了打鬥聲。
沐依安來不及多問,將布包塞入懷中,縱身跳出窗戶。
院子裏,沈承言與那奪箱黑衣人戰得正酣,但劍招已顯凌亂,額角滲出冷汗,黑寡婦的毒性正在侵蝕他的經脈。
沐依安鞭如靈蛇,直取黑衣人後心,逼得他回刀格擋,爲沈承言爭取喘息之機。
就在此時。
院牆四面同時躍入七道黑影。
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手持制式長刀,落地無聲,瞬間完成合圍。
他們的衣着、兵器、乃至呼吸節奏,都與正在交戰的奪箱黑衣人截然不同。
奪箱者穿的是緊身夜行衣,用短刀,身手詭譎;而這七人穿的是類似軍伍的勁裝,用長刀,步伐整齊,更像受過統一訓練的私兵或殺手。
不是一夥的。
沐依安心念電轉,鞭梢一抖,卷住沈承言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身側。
兩方黑衣人也在對峙。
奪箱黑衣人掃了一眼新來的七人,冷笑一聲:“‘內衛’的人?手腳倒快。”
內衛?
沐依安聽說過這個名號。
那是直屬於宮中某位貴人的私兵,不在錦衣衛編制內,但權柄極大。
七人中爲首者踏前一步,聲音冷硬:“交出箱子,可免一死。”
奪箱黑衣人嗤笑:“箱子?早送走了。你們來遲了。”
“那就拿人抵。”內衛首領刀尖指向沐依安和沈承言,“這兩個,我們要帶走。”
“巧了。”奪箱黑衣人短刀一橫,“主子也要他們的人頭。”
話音未落,三方混戰驟然爆發!
奪箱黑衣人撲向沈承言,刀光直取咽喉。
七名內衛則分作兩撥,四人圍攻沐依安,三人截向奪箱黑衣人,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既要滅了‘影子’的人以絕後患,也要拿下這對突然攪局的男女。
沐依安壓力陡增。
內衛的刀法剛猛凌厲,配合默契,四人結陣,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她鞭子雖靈,但以一敵四,又要護着中毒漸深的沈承言,頃刻間險象環生。
“走!”沈承言咬牙低喝,拼着後背硬受奪箱黑衣人一刀,劍鋒劃過一道弧光,逼退面前兩名內衛,爲沐依安撞開一個缺口。
沐依安會意,鞭子卷住院中一根晾衣竹竿,用力一扯。
竹竿帶着晾曬的胡商毛皮轟然倒下,揚起漫天灰塵。
趁亂,她攙起沈承言,縱身翻過西側矮牆,落入牆外狹窄的巷道。
身後傳來內衛的怒喝和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追來了。
巷道幽深,月光只能照到一半。
沐依安扶着沈承言狂奔,但沈承言的腳步越來越沉,呼吸粗重如風箱。
他的嘴唇已開始發紫。
“放下我……”他喘着氣,“你走……”
“閉嘴。”沐依安咬牙,將他按在牆邊,迅速從懷中摸出母親留下的那個小瓷瓶,倒出最後一顆猩紅色的保命丹,塞進他嘴裏。
“咽下去!”
沈承言艱難吞咽。
丹藥入腹,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但呼吸稍稍平順了些。
沐依安再次將他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繼續往前。
轉過兩個彎,前方竟是死路。
一堵高牆攔住去路。
沐依安放下沈承言,轉身,鞭子已握在手中。
七名內衛已追至巷口,呈扇形緩緩逼近。
“箱子不在我們這兒。”沐依安冷聲道,“已經被你們說的那人奪走了。”
“我們看見他空手跳牆走的。”內衛首領冷笑,“箱子,一定在你們身上。交出來。”
他們不信。
或者說,他們接到的命令裏,箱子可能只是借口,真正的目標本就是他們二人。
沐依安不再多言。
鞭子破空,率先出手。
但對方人太多,而且配合默契。
四人正面強攻,兩人側面騷擾,還有一人繞到她身後,直取昏迷的沈承言。
沐依安分心去救,背上頓時中了一刀。
火辣辣的疼。
血瞬間浸溼了衣裳。
她咬緊牙關,鞭子回卷,擊飛了砍向沈承言的那把刀。
但另一把刀已經到了她胸前。
避不開了。
她閉上眼睛。
準備硬受這一刀。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她睜開眼。
看見那把刀停在了半空。
持刀的內衛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
一支羽箭,從他的後頸穿出,箭尖滴着血。
噗通。
他倒了下去。
剩下的六個人同時回頭。
巷子口,站着一個人。
穿着青衫,戴着鬥笠。
腰間佩着一塊麒麟玉。
他手裏拿着一把弩。
弩箭已經上弦,箭尖對準了他們。
“滾。”他說。
聲音很輕,但冷得像冰。
六個內衛對視一眼,緩緩後退,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青衫人放下弩,走到沐依安面前。
月光下,沐依安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
眉眼很清秀,但眼神裏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和疲憊。
“你……”沐依安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青衫人沒理她。
他蹲下身,檢查沈承言的傷勢。
“黑寡婦。”他說,“你給他吃了什麼?”
“保命丹。”沐依安說,“我母親留下的。在巷道裏喂的,最後一顆。”
青衫人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點藥粉,撒在沈承言的傷口上。
黑血立刻止住了。
傷口周圍的烏青也開始慢慢消退。
“能救嗎?”沐依安問。
“看造化。”青衫人說,“他的毒已經入心脈,這藥只能暫時壓制。想活命,需要‘黑寡婦’的獨門解藥,或者,找到下毒的人。”
他起身,看向沐依安。
“你是沐清風的女兒?”
“是。”
“像他。”青衫人說,“一樣的倔,一樣的,不要命。”
“你是誰?”
青衫人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摘下鬥笠。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張沐依安從未見過,卻又覺得莫名熟悉的臉。
“我叫沐雲。”他說。
沐。
沐依安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是……”
“你哥哥。”沐雲說,“同父異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