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怕死!不怕失去!我們有堅持!我們不下跪!我們不會是龍類的奴隸……這就是人類的勇氣,這樣我們才有未來!”
雨聲淅瀝,如同天地也爲這悲壯一幕垂淚。冰冷的水珠順着殘破屋檐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卻蓋不住那個聲音——那個嘶啞、破碎、卻如同鋼鐵淬火般堅定鏗鏘的聲音。來自東方的鐵血硬漢,路山彥,一字一句,仿佛用靈魂呐喊,用生命銘刻。
他站在那裏,或者說,勉強支撐在那裏。雙眼處是觸目驚心的血洞,溫熱的鮮血混着冰冷的雨水,沿着他半龍化後顯得剛硬嶙峋的臉頰蜿蜒而下,染紅了破碎的衣襟。他的身體早已破敗不堪,胸口的貫穿傷、遍布全身的撕裂口、爆血帶來的反噬侵蝕……任何一處都足以讓常人瞬間斃命。然而,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如同風雪中不肯彎腰的青鬆。更令人動容的是,在那張被鮮血和痛苦扭曲的臉上,嘴角竟奇異地上揚着,勾勒出一個平靜、坦然、甚至帶着一絲超脫的微笑。
這一戰,從力量層面,他輸了,輸得徹底。
但他的心靈,他的意志,他的靈魂,從未有半分屈服!
光幕將這一幕無比清晰地投射到諸天萬界。刹那間,無數時空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唯有那鏗鏘的話語和淅瀝的雨聲在回蕩。緊接着,難以言喻的震撼與共鳴,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語言與文化的隔閡,在無數觀衆心中洶涌澎湃。
“好……好一個路山彥!好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才是人類該有的氣節!脊梁斷了也不跪!” 某個崇尚武道精神的世界裏,白發蒼蒼的宗師拍案而起,渾濁的老眼中精光爆射,情不自禁地高聲喝彩。
“路山彥……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一個由精靈、矮人等種族共存的世界中,向來高傲的長老凝視着光幕,緩緩摘下帽子,以本族最鄭重的禮節微微躬身,“你雖是人類,卻展現出了超越種族的、值得所有智慧生命尊敬的靈魂與勇氣。”
“就是這樣!讓那些自以爲高高在上的異族看看!人類或許天生弱小,或許壽命短暫,但我們心中有不滅的火!有寧折不彎的骨!” 許多正遭受壓迫、在逆境中掙扎的世界裏,人們緊握拳頭,熱淚盈眶,路山彥的身影仿佛與他們記憶中那些抗爭的先烈重合,體內的熱血因這遙遠的共鳴而沸騰燃燒。
“真不愧是誕生於古老東方文明的戰士。” 家庭教師世界,世界第一殺手裏包恩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表情,從列恩變成的小椅子上肅然起立,拉了拉帽檐,以示敬意,“那份將信念置於生命之上的決絕,那份直面至高恐怖而不改色的從容……令人欽佩。”
“我們不怕死!不怕失去!” 進擊的巨人世界,少年艾倫·耶格爾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碧綠的眼眸中燃燒着與路山彥相似的火焰,“我們堅持不放棄!絕不向巨人的力量屈服!在將巨人一個不留地驅逐出去之前,戰鬥絕不會停止!” 路山彥的呐喊,仿佛爲他內心的咆哮賦予了更清晰、更悲壯的回響。
“他正是人類的典範,當之無愧的英雄啊!” 海賊王世界,莫比迪克號上,世界最強的男人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將叢雲切頓在甲板上,望着光幕,豪邁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敬意與一絲慨嘆,“肉體會消亡,但精神與意志……只要還有人傳承這份記憶,這份勇氣,就永遠不會真正死去!咕啦啦啦!”
“啊啊啊!真是的!看得人急死了!” 妖精的尾巴世界,納茲·多拉格尼爾煩躁地抓着一頭櫻發,在公會裏上躥下跳,身上冒出點點火星,“這麼好的人!這麼棒的家夥!怎麼能就這樣死掉啊!可惡!要是能讓我過去,我一定用我的火焰把那條臭龍燒成灰燼!幫路山彥報仇!”
“英雄,要隕落了。” 靈籠世界,白月魁抱刀立於廢墟之上,清冷的面容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但很快被更深的肅穆取代。她見過太多犧牲,明白有些戰鬥的結局早已注定。
“但是……他的死,絕非毫無意義。” 一人之下世界,王也道長難得收起了懶散,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掐算着,“他在拖延,在創造機會……哪怕只是一瞬,對於真正的戰士而言,也足夠了。那最後的呼喊……‘鬼’!是關鍵!”
仿佛是爲了印證王也的預感,亦或是命運殘酷的玩笑——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冰冷到極致的撕裂聲。
那頭一直以戲謔和嘲弄姿態旁觀的龍王,似乎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或者是對路山彥那“卑微卻頑固”的姿態感到了某種不快。它背後那對殘破卻依舊威嚴的龍翼微微一振,翼尖一根鋒利如矛的蒼白骨刺,如同毒蛇出洞,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瞬間洞穿了路山彥那早已傷痕累累的胸膛——正中心髒的位置!
“呃——!”
路山彥身體劇震,一口夾雜着內髒碎塊的鮮血狂噴而出。但他那龍化後力量驚人的雙手,卻在生命最後的瞬間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了貫穿自己胸膛的龍翼骨刺,甚至將骨刺更深地嵌入自己的身體,以此固定住龍王的手臂!
“鬼——!!!”
他用盡殘存的、所有的生命力,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咆哮!這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信號!是命令!是托付!他相信,那個他親手教導、擁有獵手般直覺與堅韌的女孩,一定在某個隱蔽的角落,抓住了這他用生命換來的、龍王被短暫束縛的致命一瞬!
現在,就是機會!
然而,路山彥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也無法計算到的是——人心,尤其是少女心中那份朦朧卻熾烈的情感。
昏暗的角落裏,碎石與陰影之間,印第安少女‘鬼’確實在那裏。她強忍着骨骼碎裂的劇痛,顫抖的手緊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長管步槍,槍口早已瞄準了龍王李霧月的頭顱。槍膛裏,是一枚珍貴無比、以煉金術巔峰技藝鍛造的“賢者之石”子彈,理論上足以對龍王造成致命威脅。路山彥最後的呼喊如同驚雷在她耳畔炸響,她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可是,就在擊發前的那億萬分之一秒,她的視線無法控制地越過了龍王的頭顱,落在了那個被龍翼刺穿、卻依舊昂首、雙手死死抓住龍翼的男人身上。
那個將她從部落的排擠與孤獨中帶出來,教她知識、武藝、告訴她混血種使命,給予她信任與溫暖的男人。
子彈若要射穿龍王的頭顱,彈道必然會先穿過……路山彥那已然被刺穿的身體。
哪怕明知他可能已經死了,哪怕明知這是唯一可能重創龍王、爲梅涅克他們爭取更多時間的機會……
扣動扳機,意味着親手將子彈送入他的軀體。
這份源自少女內心深處、未曾言明卻真實存在的愛慕與依賴,在這生死抉擇的關頭,化作了無法逾越的鴻溝,帶來了僅僅一瞬的……猶豫。
對頂尖的獵手與戰士而言,一瞬,即是永恒,即是生死。
噗!
另一根悄無聲息襲來的蒼白骨刺,如同來自幽冥的審判,精準地洞穿了‘鬼’纖細的脖頸。她手中的槍無力滑落,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最後映出的,依舊是雨幕中那個挺立不屈的背影。一切希冀,連同少女年輕的生命,戛然而止。
光幕前,諸天萬界無數觀衆的心,隨着那枚未能射出的子彈,隨着少女無聲的倒下,驟然沉入了冰冷的谷底。一種混合着極度遺憾、悲憤與無奈的巨大沉默,籠罩了無數時空。他們理解‘鬼’的猶豫,那源於最質樸的人性情感;他們痛恨這命運的捉弄,讓犧牲與機會在指尖錯失。沉默,是對這份復雜悲劇最好的注腳。
龍王李霧月緩緩抽回刺穿路山彥的骨刺,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玩具。它甚至沒有去看角落裏死去的少女,只是默默轉身,踏着滿地血污與雨水,走到殘破大廳中央一段尚算完好的石階上,安然坐下。背後那對巨大的、殘破的龍翼緩緩張開,如同君王御座的屏障,將它拱衛其中。它單手支頤,黃金瞳淡漠地望向莊園外風雨交加的夜空,仿佛在等待着什麼,又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遠方,卡塞爾莊園之外的某處,漆黑的夜空中驟然爆開一團耀眼到極致的橘紅色火光!緊接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同滾雷般傳來,即使隔着遙遠的距離和厚重的雨幕,依然撼動着莊園的殘垣斷壁。烈焰沖天而起,將半邊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但那輝煌僅僅持續了一瞬,便被更濃鬱的黑暗與雨水吞噬。
那是梅涅克·卡塞爾!
光幕的畫面適時切換,展現了另一條戰線的慘烈。梅涅克、銀翼夏洛、掘墓人甘貝特以及僅存的護衛們,護送着至關重要的“黑王之卵”轉移,卻在預定路線上遭遇了蓄謀已久的、規模驚人的伏擊!
攔在他們面前的,是至少五百名面目猙獰、動作迅捷詭異、眼中閃爍着嗜血光芒的死侍——龍族血統侵蝕心智後誕生的怪物。更令人心寒的是,死侍群中,赫然混雜着幾個小時前在漢堡港與他們進行那場詭異交易、留下棺材後倉皇逃竄的東方船員們!此刻,這些船員面目扭曲,眼中同樣跳動着非人的光芒,顯然早已被轉化爲死侍,或者本就是僞裝。
一切,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針對秘黨核心力量的致命陷阱!
不幸中的萬幸,梅涅克·卡塞爾的強大遠超敵人預估。
畫面中,金發的貴公子已然化作金色的風暴。他的速度、力量、以及對言靈的運用,達到了一個令人嘆爲觀止的境界。手中那柄造型古樸的亞特坎長刀化作死神的鐮刀,每一次揮擊都帶起淒厲的風嘯與璀璨的金芒,所過之處,死侍如同麥稈般倒下。
‘銀翼’夏洛子爵雖已年邁,但身手依舊矯健得不可思議。他並未直接參與最激烈的肉搏,而是如同優雅的指揮家,指尖律動間,金屬的碎片、地上的碎石、乃至雨水,都化作致命的武器,精準地穿透一個個死侍的要害,爲梅涅克清理側翼,構築防線。
更遠處,本該死在地下酒窖的‘煙灰’,竟奇跡般地出現在了這裏!(或許有觀衆錯過了他未被龍王直接命中要害、憑借頑強生命力掙扎趕到戰場的細節)他靠在一截斷牆後,臉色慘白如紙,胸前包扎處不斷滲血,但手中兩把大口徑手槍的射擊卻穩定得可怕,槍口火焰每一次閃爍,都必有一名試圖偷襲或遠程攻擊的死侍頭顱炸開。他的眼神依舊帶着那份玩世不恭,卻多了瀕死之人的狠厲。
‘掘墓人’甘貝特則展現出了他令人膽寒的一面。他遊走在戰場的陰影中,手中那串骨質念珠仿佛活了過來,每一次拋出收回,都有死侍無聲無息地倒下,屍體迅速幹癟腐朽,仿佛被抽走了某種本源。他臉色陰鷙,眼神如同禿鷲,專注地“處理”着那些最難纏、或是體內龍血異常活躍的死侍。
戰鬥慘烈到極致。護衛一個個倒下,夏洛子爵的銀發被鮮血染紅,煙灰的射擊頻率越來越慢,甘貝特的呼吸粗重如牛。梅涅克的金色風衣上也終於出現了破損和血痕。
但最終,他們贏了。
以巨大的犧牲爲代價,他們硬生生在數百死侍的圍攻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成功將那個關乎秘黨、乃至人類未來命運的“黑王之卵”,交到了接應的、絕對可靠的後援手中,目送其消失在雨夜深處。
“呼……總算是……保住了。” 某個世界的觀衆長長舒了口氣,抹去額頭不知何時滲出的冷汗。
“是啊,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但最核心的東西沒丟,這或許……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另一人聲音低沉,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也多虧了那個龍王沒有親自追擊過來,不然……” 第三人話未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等等!那個梅涅克·卡塞爾!他……他要做什麼?!” 突然,驚呼聲在無數世界響起。
只見光幕上,成功完成任務、身上帶傷、氣息明顯不穩的梅涅克,在目送“卵”安全離開後,竟然沒有隨同夏洛子爵等人一同撤離。他猛地轉身,那雙璀璨的黃金瞳望向卡塞爾莊園的方向,那裏依舊被不祥的霧氣籠罩,死寂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威嚴。
他邁開了腳步。
不是逃離,而是……返回!
返回那個剛剛吞噬了他半數以上戰友、此刻正盤踞着一頭完全體龍王的……地獄!
“不!不要回去啊!”
“已經夠了!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快走!活下去啊!”
“前面是必死之地啊!梅涅克!”
諸天萬界,無數觀衆的心瞬間再次揪緊,焦急的呐喊仿佛要沖破時空的阻隔。他們看着那道金色的、傷痕累累卻依舊挺拔的身影,義無反顧地、一步一步地,踏着泥濘與血污,走向燃燒的莊園,走向那片埋葬了友誼與希望的廢墟。
縱使前方是地獄,他的腳步,堅定如初,沒有絲毫猶豫。
殘破的卡塞爾莊園主廳大門,在風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緩緩推開。
梅涅克·卡塞爾走了進去。雨水順着他金色的發梢滴落,在他沾染了血跡與塵土的風衣上暈開。大廳內一片狼藉,血腥氣濃烈得化不開。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角落、脖頸被洞穿、已然失去生命氣息的印第安少女‘鬼’。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但腳步未停。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坐在殘破石階御座上的龍形身影,以及……御座前,那個依舊挺立着、卻早已沒有了呼吸的、來自東方的摯友。
他走到路山彥的身旁,緩緩蹲下。因爲爆血化龍的強大生命力,即便心髒被洞穿,路山彥也沒有立刻死去,殘存的一絲意識如同風中之燭,在等待最後的告別。
“梅涅克……” 路山彥的嘴唇翕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着一絲疑惑,一絲責備,更多的是深藏的、無法言說的情感,“爲什麼……要回來?”
“鬼死了……我也要死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氣息如同遊絲,“你回來……誰也救不了……不過……我死前……倒是很想見你一面……可是……我已經沒有眼睛了……”
梅涅克伸出手,輕輕放在路山彥那覆蓋着青黑鱗片、冰冷而粗糙的肩膀上。他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着一絲故作的輕鬆:“如果你有眼睛的話,會發現我現在滿臉微笑,風度翩翩,風衣上一滴血都沒有。按照你們華夏的話說……”
他頓了頓,清了清嗓子,仿佛真的在整理儀容,然後用一種誇張的、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神清氣爽。對,我就是神清氣爽地要回來解決這個龍類。”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在傳遞力量,“別‘流淚’,我們倆看起來都很棒,真的……還能更棒一點。”
說着,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從不離身的亞特坎長刀。刀光一閃,並非斬向敵人,而是切向了路山彥腦後那根象征着舊時代束縛、他深惡痛絕卻不得不留着的長辮。
辮子應聲而斷,被梅涅克隨手扔進旁邊的積水裏,迅速被血污浸染。
路山彥殘存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放鬆了一絲。
兩個男人,一個瀕死,一個赴死,在這血腥的廢墟中,在這淅瀝的雨聲和遠處隱約的火焰噼啪聲中,開始了他們此生最後一場、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聲音很低,內容模糊不清,或許在回憶年少時的冒險,或許在調侃彼此的糗事,或許只是在確認對方的存在。
其中一個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微弱,間隔越來越長。
最終,完全消失。
來自東方的鐵血男兒,路山彥,氣息徹底斷絕。但他挺立的身軀,並未倒下。
龍族世界,現實時間線。
華夏南方,某城市居民樓內。
“爸爸?老路?你……你哭什麼呀?” 胖子路鳴澤看着突然淚流滿面、渾身顫抖的父親路谷城,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嬸嬸,滿臉疑惑。
路谷城死死盯着光幕上路山彥那最終靜止的身影,又猛地轉頭看向家中客廳牆上掛着的那張有些年頭、畫像略顯模糊的祖輩照片,嘴唇哆嗦着,半晌才發出嘶啞的聲音:“路山彥……不會錯的……族譜上……太爺爺的名字……模樣可能因爲年代久遠畫的不太像,但這氣節……這感覺……他真的是……我的太爺爺啊!” 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那是跨越百年時空的血脈共鳴與深切悲慟。
日本,東京,高天原牛郎店。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沿着路明非的臉頰滾落。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嗚咽聲。雖然早已從昂熱校長那裏聽說過“夏之哀悼”的慘烈,聽說過先祖路山彥的犧牲,但“聽說”與“親眼看見”的感覺,截然不同。那血與火中的堅持,那赴死前的微笑,那斷辮的決絕……每一個細節都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他心上。
“你的太太太爺爺……” 向來高傲的加圖索家貴公子凱撒,此刻聲音低沉,冰藍色的眼眸中再無絲毫玩味,只剩下深深的震撼與由衷的敬意,“他是最棒的戰士,最值得尊敬的先驅。”
楚子航沒有言語,只是朝着光幕的方向,再次深深鞠躬,黃金瞳中的火焰燃燒得無比熾烈,那是對先輩意志最直接的繼承誓言。
日本,羽田機場外,瓢潑大雨中。
剛剛完成入境、坐進前來迎接的黑色轎車的希爾伯特·讓·昂熱,示意司機稍等。他搖下車窗,任由冰冷的雨絲飄入。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巧的銀質酒壺。他擰開壺蓋,沒有喝,而是將壺中醇香的烈酒,緩緩地、均勻地灑在潮溼的地面上。
雨水迅速沖淡了酒液,但那份祭奠的心意,卻仿佛穿透了百年的時光,與那個雨夜廢墟中的告別遙遙呼應。
“再見了,老朋友們。” 他低聲自語,灰藍色的眼眸望向車窗外的雨幕,眼神深邃如海,其中翻涌着的,是跨越世紀的悲傷、孤獨,以及絲毫未被時間磨滅的……復仇火焰。
觀影光幕,悲歌未絕,血色仍在蔓延。
梅涅克·卡塞爾輕輕放下摯友已然冰冷的、卻依舊不肯屈膝的遺體。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仿佛生怕驚擾了安眠的勇士。
然後,他緩慢地、無比堅定地站起身。
仿佛有無形的火焰在他體內點燃、奔騰!他原本因激戰而略顯凌亂的金發無風自動,周身彌漫出一股越來越狂暴、越來越非人的氣息。皮膚下隱約有淡金色的紋路浮現又隱沒,雙眼之中的黃金瞳,光芒暴漲,璀璨程度甚至隱隱壓過了對面龍王李霧月那燃燒的豎瞳!那不是簡單的黃金瞳,其中流淌的威嚴與力量感,帶着一種近乎“神性”的壓迫!
“你也開啓了‘封神之路’?” 一直冷漠觀望着這一切的李霧月,第一次主動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明顯的訝異,“原來如此……你才是這群螻蟻中最強的那個?爲什麼剛才留下斷後的不是你?”
“因爲那東西必須被送走。” 梅涅克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着金屬般的質感,“現在,它安全了。所以,我回來,跟你討回我朋友的命。”
他抬起手中的亞特坎長刀,刀尖遙指龍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這就是我們一貫的風格。你要習慣。”
“習慣?” 李霧月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因爲我知道,很難徹底殺死你們這些龍王。” 梅涅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宣告般的決絕,“所以你在未來還會無數次的‘復活’。那時,還會有一個團體,名叫‘獅心會’,他們會一次次地去殺你。他們的風格,會有點像我們。”
他頓了頓,黃金瞳中的光芒熾烈如太陽,聲音斬釘截鐵,響徹在殘破的大廳,也響徹在諸天萬界:
“我們,就是獅心會。我們,是一群人類!”
“我暴血之後,大概能堅持一個小時。” 梅涅克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輕微的骨響,語氣忽然變得有些隨意,甚至帶着點調侃,“不過我現在太疲倦了,恐怕狀態不太行。不如……我們盡快開始吧?”
“可以。” 李霧月從石階御座上緩緩站起,殘破的龍翼完全張開,恐怖的龍威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下!
幾乎在同時,兩人不再掩飾,互通了姓名——這是對值得一戰的對手最後的禮節。
“李霧月。”
“梅涅克·卡塞爾。”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天地間風雨驟然加劇!狂風怒吼,暴雨傾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爲這場跨越種族與位階的終極對決而戰栗!
梅涅克身後,一對介於虛實之間、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巨大膜翼猛地撐破風衣,豁然展開!雖然遠不如李霧月的龍翼那般凝實厚重,卻散發着純粹而熾烈的力量光輝!
龍王與開啓封神之路的最強混血種,相隔十數米對峙。下一秒,兩道身影同時從原地消失!
轟!咔嚓!鐺——!!!
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對轟,沒有覆蓋全屏的華麗特效。但每一次碰撞的悶響,每一次刀鋒與利爪、鱗片交擊的火星,每一次身影交錯時拉出的殘影與激蕩的沖擊波,都讓諸天萬界的觀衆屏住呼吸,心髒隨之狂跳!
那是極致的速度、力量、技巧與意志的碰撞!是超越了凡人理解範疇的、近乎“神”之領域的廝殺!梅涅克的金色刀光如同穿梭雨夜的雷霆,李霧月的龍爪與骨刺則是來自幽冥的死亡收割。大廳的殘垣斷壁在他們戰鬥的餘波中進一步崩塌、粉碎!
戰鬥並未持續太久。
轟然一聲巨響,兩道身影再次分開。
梅涅克單膝跪地,亞特坎長刀拄着地面,才勉強沒有倒下。他周身那淡金色的光翼已然黯淡近半,變得虛幻透明。身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龍化的特征正在快速消退,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膚。最嚴重的是胸口一道猙獰的撕裂傷,幾乎可以看到微微跳動的內髒。鮮血如同溪流,從他身體各處涌出,迅速將身下的積水染紅。
而李霧月,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它身上也添了幾道新的傷痕,鱗片碎裂,有金色的血液滲出,但氣息依舊沉穩如山,黃金豎瞳中的冷漠與高傲絲毫未減。
高下立判。
四面八方,陰影中,廢墟裏,如同潮水般涌出更多的死侍。它們眼中閃爍着貪婪與嗜血的光芒,緩緩圍攏上來,將重傷的梅涅克包圍在中心。即便龍王不再出手,光是這些被龍血侵蝕的怪物,也足以將此刻的梅涅克撕成碎片。
“就算開啓了‘封神之路’,以人類之軀,終究也只是無限接近……” 李霧月緩緩開口,聲音冰冷,如同宣判,“贏不了真正的‘神’。”
梅涅克沒有回答。
他只是低着頭,劇烈地喘息着。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但就在這瀕死的絕境中,他的嘴唇,開始極其輕微地、以一種特定的、充滿古老韻律的節奏,翕動起來。
一段復雜、晦澀、神秘莫測、仿佛來自世界誕生之初的……龍文,如同夢囈,又如同最莊嚴的聖詠,從他口中低低地吟誦而出。
起初聲音微弱,幾乎被雨聲淹沒。
但隨着每一個音節的吐出,空氣中的元素開始發生狂暴的紊亂!無形的力量在瘋狂匯聚!大地微微震顫,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
李霧月臉上那亙古不變的冷漠與高傲,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那是一種混合了極度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清晰可見的恐懼!
“人類!你……你怎麼可能……知曉這個言靈?!” 它的聲音甚至有些失態,“你瘋了嗎?!這個言靈一旦釋放,你也……會死!形神俱滅!”
梅涅克的吟唱,恰好在此刻結束。
他抬起頭,沾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竟與方才路山彥赴死前的微笑,有着驚人的相似——平靜、坦然、釋然,卻又帶着無與倫比的決絕。
“那又如何?”
他的聲音很輕,卻仿佛重若千鈞。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路山彥的遺言,也是所有犧牲同伴的信念,化作最終的咆哮,響徹在天地之間:
“我們不怕死!我們不怕失去!我們有堅持!我們永不言棄!”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
叮。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宛如玻璃珠墜地的脆響。
緊接着,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以梅涅克·卡塞爾爲中心,驟然亮起!
那不是火焰的光芒,不是雷電的光芒,也不是任何一種已知元素的光芒。
那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熾烈到極致、仿佛要將靈魂都灼燒殆盡的……白金色光芒!
光芒出現的瞬間,時間、空間、聲音、雨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強行凝滯、吞噬!
只有那光芒在無限擴張,如同超新星爆發的前奏!
一個冰冷而威嚴的序號,如同烙印,浮現在所有目睹此景的生靈腦海深處:
序列號——112。
言靈——萊茵。
於此,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