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刺破通風管道的黑暗,直直打在林默的臉上。他那張青灰色的臉頰上還沾着些許黑褐色的血漬,額前凌亂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揚起,露出一雙褪去了慌亂的灰白瞳孔,裏面倒映着光線裏飛舞的塵埃,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在昏暗與光明的交界處,顯得格外懾人。
天空是鉛灰色的,幾只禿鷲在雲層下盤旋,發出幾聲嘶啞的唳鳴,翅膀劃過風的軌跡,帶起一陣裹挾着塵土與腐臭的氣流,卷過這片廢棄廠房的廢墟。
他胳膊上的傷口還留着結痂的痕跡——那是被砍刀劃開的口子。剛才在管道裏蜷縮爬行,結痂被粗糙的鐵皮蹭裂,幾道細小的血痕正滲着青灰色的血液,在掌心凝成黏膩的血珠。
“找到了!他在這裏!”
年輕隊員的驚呼聲剛落,一道凌厲的破空聲便隨之而來——是淬了合金的軍刺,裹挾着勁風,朝着林默的胸口直刺!
出手的是那個低沉嗓音的隊長。他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獵手,沒有半句廢話,一出手就是殺招。
林默的身體在空中詭異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軍刺的鋒芒。指尖那半尺長的指甲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芒,他沒有選擇後退,反而借着這一扭的力道,朝着那名隊長撲了過去!
這一撲,全然沒有了之前獵殺喪屍時的謹慎潛伏,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更帶着一絲凌駕於生死之上的漠然。
是那股神秘力量在作祟。它讓林默的動作變得更加迅捷,更讓他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是獵物,而是獵手。
“小心!”隊長低喝一聲,手腕翻轉,軍刺朝着林默的脖頸劃去。
金屬的寒光近在咫尺,林默甚至能聞到軍刺上沾染的喪屍血腥味。他猛地偏頭,軍刺擦着他的耳廓劃過,帶起一縷青灰色的發絲。
與此同時,林默的右手狠狠拍在隊長的胳膊上。掌心剛滲出的青灰色血液沾溼了對方的作戰服,指尖的指甲順勢刺入皮肉,幾滴帶着腐蝕性的血珠便滲了進去。
“滋啦——”
刺耳的腐蝕聲驟然響起。
隊長的胳膊上傳來鑽心的劇痛,他臉色劇變,下意識地後撤,想要甩開林默。可林默的動作比他更快,左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右手的指甲再次刺入,這一次,目標是他的肩膀!
“隊長!”
旁邊的隊員反應過來,紛紛舉起武器,朝着林默開火。子彈打在通風管道的鐵皮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濺起一片火星。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沒有戀戰,借着攥住隊長手腕的力道,猛地發力,將對方當作盾牌,擋在自己身前。
“砰!砰!”
幾顆子彈精準地打在了隊長的背上。
隊長悶哼一聲,眼神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和普通喪屍沒什麼兩樣的“腐蝕者”,竟然會用出如此狡猾狠辣的戰術!
混亂中,林默的指甲不慎劃破了隊長的頸動脈。溫熱的鮮血瞬間噴濺而出,濺了他滿臉滿身。那些猩紅的液體落在他青灰色的皮膚上,竟像是水滴融入海綿,瞬間被吸收殆盡。
隊長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放大,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張了張嘴,想要發出聲音,喉嚨裏卻只能擠出一陣“嗬嗬”的血沫聲。
劇痛與失血讓他的身體軟了下去,攥着軍刺的手無力地垂下,重重砸在地上。
一股遠比吞噬喪屍晶核更精純的能量,猛地從皮膚滲入林默的四肢百骸。剛才蹭裂的傷口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竟是在這股能量的滋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連帶着之前獵殺追逃時消耗的體力,也瞬間補足了七八分。
這抹笑意,不是得意,也不是嘲諷。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蛻變——前世那個連和人吵架都不敢大聲的外賣員,早已在一次次生死磨難裏,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潛移默化下,徹底消失了。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臉色煞白的隊員,眼底的漠然更濃。
風勢陡然變大,卷起地上的碎石與枯葉,打在廢棄的機床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的天際,傳來一陣隱約的槍聲,還有人類幸存者的呼喊聲,遙遙地回蕩在這片末世的廢墟之上。
離隊長最近的隊員瞳孔驟縮,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敢上前半步。他反手將步槍背得更緊,沖身後的人打了個撤退的手勢。
剩下的人瞬間領會,沒有半句廢話。兩人一組快速轉身,背靠背朝着廠房外撤退,每退幾步就朝着林默的方向盲射一輪,子彈打在地面和機床外殼上,濺起的塵土形成一道臨時的火力屏障,既阻攔林默追擊,也防備着暗處可能竄出的喪屍。
凌亂的腳步聲夾雜着有序的槍聲,漸漸遠去,最終被風吹散,消失在鉛灰色的天際下。
林默緩緩鬆開手,看着他們倉皇卻不失章法的背影,沒有去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裏還殘留着隊長的血跡,青灰色的血液正在緩緩腐蝕那些紅色的血滴,發出細微的聲響。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徹底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證明着剛才的廝殺並非幻覺。
天空中盤旋的禿鷲,似乎嗅到了血腥味,發出幾聲興奮的唳鳴,朝着廠房的方向俯沖而下。
林默緩緩站直身體,陽光透過通風管道的破口,灑在他青灰色的皮膚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輪廓。他抬手抹掉臉上的血漬,指尖劃過皮膚,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靈能的流動。
向死而生的執念,生死磨難的淬煉,再加上吞噬喪屍晶核與人類精血的神秘力量——三者交織,才鑄就了如今的他。
風從廢墟的縫隙裏鑽進來,吹起他凌亂的發絲。遠處的槍聲越來越密集,隱約還能聽到喪屍的嘶吼聲。
這末世,終究是要靠自己的雙手,殺出一條血路。
林默的腳步,緩緩朝着廢墟深處走去。他的背影,在陽光的映照下,漸漸變得堅定,也漸漸變得……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