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雷統領給我的人?”
楚風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是。”
“都是雷統領按照你的要求,從後勤營裏挑的,平日裏負責夥食、縫補、雜役……基本沒上過陣。”
薛桂英看着眼前這十個面黃肌瘦、垂頭喪氣的女兵,再看看神色自若的楚風,心裏那點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了大半。
雷音這是存心要讓大將軍和這個男人下不來台。
挑的都是後勤營裏最弱的一批,別說跟金騎營的精銳比,就是尋常巡邏隊的輔兵都比她們強壯。
“好吧,這確實是我要求的。”
楚風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反而轉身對這十個已經認命的“炮灰”笑了笑。
“都過來,坐。”
十個女兵你看我,我看你,怯生生地圍了過來,不敢坐,只是站着。
“坐下聊聊。”
楚風自己先盤膝坐下,拍了拍身邊的空地。
這一下,反倒讓她們更拘謹了。
不遠處,負責監察的石蠻抱着胳膊,領着幾個金騎營的悍婦,毫不掩飾地發出嗤笑。
“喲,這是幹什麼?還以爲要怎麼操練,原來是坐着聊天啊。”
“石副統領,您可別小看人家,這叫攻心爲上,說不定聊着聊着,這幾個病秧子就能聊出八塊腹肌來呢!”
“哈哈哈哈!我看是聊着聊着,就該準備後事了!”
刺耳的嘲諷,讓這十個女兵的頭埋得更低了。
楚風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他看着眼前一張張年輕卻麻木的臉,溫和地開口:“我叫楚風,從今天起,是你們的教頭。你們呢?”
沉默了半晌,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扎着雙丫髻的女孩才怯生生地小聲說:“我……我叫小七,以前……是在夥房燒火的。”
有了第一個,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開了口。
“我叫阿蘭,負責給姐妹們縫補皮甲。”
“我是春桃,打理菜園子的……”
她們的經歷大同小異,都是大燕國滅亡後的戰爭遺孤,被娘子軍收留。
因爲體格瘦弱,一直被安排在後勤,從事最繁重的雜役,卻拿着最微薄的口糧。
在鐵壁要塞這個以戰力爲尊的地方,她們就是最底層,是被所有人忽視的存在。
楚風聽完,點了點頭,站起身,目光轉向一直冷着臉的薛桂英。
“薛統領,操練的事不急。但有件事,現在就要辦。”
“什麼事?”
“夥食。”楚風擲地有聲:“從今天起,我這十個兵,每天的飯食標準,必須和雷統領那十個參演的精銳,一模一樣。另外,這今日她們欠下的份例,今天晚餐,一並補上。”
薛桂英一愣。
石蠻那邊卻是笑得前仰後合。
“我沒聽錯吧?這群廢物也配吃精銳的夥食?做夢呢!她們配給咱們金騎營的姐妹提鞋嗎?”
“就她們也配和我們吃一樣的夥食,我們可是要真槍真刀上戰場的。”
“對啊,她們不敢上陣殺敵,憑什麼吃好的……”
楚風沒理她們,只是平靜地看着薛桂英:“既然十日之後要同場競技,那夥食自然要一致,如果我的要求過分,還請薛統領向大將軍請示。當然,若是石副統領認爲於理不合,也可以去你們的雷大統領那裏告狀,上層最後商議後,自然會有結果。”
一句話,把薛桂英問住了,石蠻幾人也愣住了。
大將軍只說了賭約,並未規定細節。
但若是在夥食上克扣,傳出去,倒顯得不公允了。
“這是我的疏忽。”薛桂英果斷道:“我馬上去安排。晚餐時,會有人把與金騎營那邊的同樣飯食送到你們的營房,而且會補足早餐和午餐。”
“有勞了。”楚風這才滿意地點頭。
在場的十個女兵,臉上立即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這對她們來說,絕對是求之不來的機會。
不是別的。
就是那個吃了之後可以強身健體的要塞至寶,龍魚!
不容多想。
楚風轉身,對着自己那十個已經驚呆了的女兵一揮手。
“都聽到了吧,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會餓着你們的肚皮。”
“還有,今天不操練,回去好好洗個澡,睡個覺,養足精神,晚上吃頓好的。“
“明天,我們在正式開始。”
“薛統領,您帶路吧,新兵的兵營在哪?”
薛桂英走在前頭:“跟我來!”
……
夜幕降臨。
當豐盛的晚餐被送到一間獨立的營房時,小七、阿蘭、春桃她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塊的烤獸肉滋滋冒油,金黃的粟米飯堆成了小山,最讓她們呼吸急促的,是那盤子中央,擺着兩盤子泛着熒光,切斷的魚肉。
“龍……龍魚!”
小七發出一聲驚呼,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兩盤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龍魚肉呢……之前我只在給大統領們送餐的時候,遠遠聞到過香味……”
阿蘭的眼睛都直了。
對於她們這些後勤營的女兵來說,龍魚是傳說中的東西。
平日裏,她們連金騎營吃剩下的魚骨頭都分不到幾根,只能拿回去熬一鍋寡淡的湯,嚐個腥味兒。
楚風看着她們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最肥美的魚腹肉,放進小七的碗裏。
“吃吧,這就是你們應得的。”
“教……教頭……這太貴重了…我們真的能吃嗎…”小七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沒什麼貴重的,就是一條魚而已。”楚風自己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裏。
魚肉入口即化,一股溫熱的暖流瞬間填滿口腔,讓他感覺渾身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精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復着。
果然是好東西。
“都吃,按份均等吃哈,別搶……”
女兵們再也控制不住,五人一盤,開始平均分配。
分完之後,也不在乎形象了,直接狼吞虎咽開吃。
楚風笑笑,也沒和大家爭。
他有自己獨屬的,晚上可以開小灶。
他放下筷子,假裝無意地問道。
“我見這魚非常稀缺,這魚……是有什麼說法嗎?”
這件事他沒有問過薛桂英,更沒有問過慕容燕,因爲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自討沒趣,反會被對方誤認爲自己有所圖。
但現在不一樣了。
就是和大家夥一樣,閒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