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阮念第一次坐司京徹的車。
車廂很寬敞,她挨着門,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
司京徹瞥了眼把他當成病毒離得遠遠的女孩,剛要開口,旁邊經過一輛車。
阮念認出那是陸時琛的車,連忙彎腰躲藏。
然後才想起外面看不到裏面,尷尬地坐直身子。
看着她躲藏的樣子,司京徹輕嗤一聲,“膽子這麼小,還敢在野外和我睡?”
阮念看了眼前面的司機和宋胤,臉蛋瞬間爆紅,扣着手指不說話。
半晌,她開口:“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胤。”
司京徹淡淡一句,宋胤將一樣東西交給阮念。
她低頭一看,是一張沒填數字的支票。
“這……是什麼意思?”
阮念瞪大眼睛看向司京徹。
司京徹道:“做我的女人,數字你隨便填。”
阮念的大腦宕機了一秒:“做您的女人,是結婚的意思嗎?”
司京徹卻笑了,帶着幾分戲謔。
阮念窘迫不已,像司京徹這種身份的人,連陸家在他眼裏都只是一只螻蟻,更何況是她。
能與他締結婚約的一定是門當戶對的頂級豪門,所以他的意思是……
“您是讓我做您的秘密情人,陪睡的那種?”
阮念有點生氣。
“是。”
司京徹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阮念只覺得一股氣血沖向頭頂,她攥緊支票,扔到司京徹身上,沒好氣道:“司先生,憑您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這種事沒必要找我。”
說完,她轉身去開門,卻發現門被鎖上了。
“開門!”
她回頭瞪着他,兩眼氣得紅通通的。
司京徹看了眼被扔過來的支票,又看向滿臉怨氣,紅了眼的女孩,劍眉微挑。
“我是說,多少錢隨便你填,懂這個意思嗎?”
阮念氣呼呼道:“司先生,我能聽懂人話,我想您應該也聽得懂人話,麻煩打開車門,我要下車。”
司京徹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秒,忽地氣笑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請讓我下車。”
阮念態度堅決。
司京徹的面色冷下來,冷冷看了阮念一會兒,按下按鈕。
車門打開,阮念下了車,頭也不回地離開。
阮念走了會兒,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勞斯萊斯飛速從身邊駛過,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她哭得越發大聲。
剛才她居然猶豫了。
半年前,她還是被父母和兩個哥哥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公主,但就在剛才,她對着那張空白支票,居然猶豫要不要把身體賣給一個有錢男人。
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會多麼失望。
兩個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內疚沒有保護好她。
哭了一會兒,她擦幹眼淚,暗暗給自己打氣:“好好畢業,好好工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周末,阮念在圖書館待了兩天。
周日下午,她去了趟醫院,剛到病房,就看見母親溫展顏把一個袋子交給老管家何叔,小聲說着什麼。
“媽媽。”
阮念拎着水果走進去。
溫展顏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連忙催促何叔離開。
阮念問:“何叔來幹什麼?”
“沒什麼,來看看你爸爸。”
溫展顏說着,看向阮念手裏的水果,皺眉:“都讓你不要帶東西了,我不吃。”
“媽,這麼點東西要不了多少錢的。”
阮念抱着溫展顏撒嬌,“照顧爸爸固然重要,但您也要照顧好自己啊。”
溫展顏嘆了口氣,語氣軟下來,摸了摸阮念的腦袋:“陸家還沒有確定婚期嗎?”
阮念搖頭,又怕母親擔心,“應該快了。”
“嫁進陸家,你最起碼就安穩了,我也能放下心來。”
溫展顏疼愛地摸着女兒的臉頰,眼圈微紅,“一想到家裏現在的樣子,沒法讓你風光出嫁,媽媽就很抱歉。”
“不,媽媽,你們以前給了我很多愛,已經足夠了。”
阮念撲進母親的懷裏,緊緊抱住她。
阮念直覺何叔那邊有事,詢問了一下父親的狀況,便借口說要回去學習,離開了醫院。
她給何叔打電話。
何叔的語氣還保留着以前的尊敬,“大小姐,您找我有事嗎?”
阮念開門見山:“剛才媽媽給您的是什麼東西?”
“這……”
何叔支支吾吾,“大小姐,您別問了,夫人不讓我告訴您。”
“何叔!”
阮念加重語氣,“求您了,如果媽媽背着我又做了什麼犧牲,我會難過一輩子的。”
聽到這話,何叔長嘆一口氣,“大小姐,夫人也是沒辦法,她要把婚戒賣了。”
“什麼,婚戒?”
阮念心中一驚。
難怪今天沒看母親戴戒指。
那枚婚戒是當年結婚的時候,父親花重金定制的,母親戴了快三十年,一天沒摘下來過。
何叔繼續道:“有個債主願意私了,說給一千萬就撤訴,如果對方撤訴,你二哥判刑的話會輕很多,夫人爲了籌這筆錢,這陣子幾乎把值錢的東西都賣完了,最後就剩下這枚戒指。”
阮念哽咽了一下,問:“還差多少錢?”
何叔道:“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現在還差五百萬。”
聽到這個數字,阮念的心猛地一沉。
對以前的阮家來說,這筆錢或許不算太多。
但對現在的他們,無異於天文數字。
纖細的手指死死攥住手機,阮念抿了抿唇,低聲道:“何叔,戒指您先別賣,我來想辦法。”
“大小姐,您又能想什麼辦法呢,您也不過是個成年不久的孩子啊。”
何叔很是心痛。
“不用您管,總之,戒指先別賣,等我的消息。”
阮念掛了電話,在原地站了會兒,打車去陸家。
—
“什麼?五百萬?”
陸母聽到這個數字,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豎着眉毛道:“阮念,你當我們家開慈善會的啊!”
阮念站在她面前,雙手交握,很拘謹地道:“伯母,之前陸家答應我嫁給阿琛後,給我一筆錢,我現在只是想把這筆錢提前拿走。”
“那可不行,誰知道這中間會出什麼事,再說——”
陸母有幾分嫌棄地打量着阮念,“最後能不能結婚,還不一定呢!”
阮念盯着她:“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母雙手抱胸:“那我可就直說了,現在的你根本配不上我們家阿琛,阮家破產又欠了一屁股債,你家裏坐牢的坐牢,住院的住院,你會拖累阿琛的。”
“不過嘛,我們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
陸母轉身從包裏拿出一張支票,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這裏是二十萬,拿去給你爸買點營養品,拿了這筆錢,你和阿琛的婚約就取消。”
看着那張二十萬的支票,阮念覺得無比諷刺。
“當年陸家遭遇危機,是我爸爸出資幾千萬救回來的,現在你就拿二十萬來打發我?”
陸母面色一沉:“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再說,當年是你爸主動幫的,又不是我們去求的。”
阮念徹底被氣笑了,看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陸父。
“陸伯父,您也是這麼認爲的?”
陸父沒說話,默默喝茶。
陸母把支票遞過來,“二十萬不少了,你們家現在可拿不出這麼多錢。”
“不用了,這錢您留着吧,喪良心的人遲早遭報應,等到了那天,說不定您會用到。”
阮念冷冷看着陸母。
“你說的什麼話,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惡毒!”
陸母氣得臉黑,剛罵了兩句,阮念轉身就走了。
離開陸家,她給陸時琛打電話。
“阿琛,我現在急需用錢,拜托借我一些。”
阮念壓抑着怒意,一字一頓地說道。
陸時琛嗤了聲:“阮念,你行啊,一找我就是借錢,你要借多少?”
阮念道:“五百萬。”
“什麼,這麼多?”陸時琛皺緊眉頭。
阮念的聲音帶着顫抖:“是我二哥需要這筆錢,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能不能幫幫他?”
陸時琛猶豫了一下:“我……暫時拿不出這筆錢。”
“算我求你了,讓我給你跪下都行。”
“阮念,我……”
陸時琛語氣爲難,“我真拿不出來,要不你給我點時間,我找人借?”
阮念的心徹底死了。
像是一堆燃盡的灰燼,剩下的最後一點火星熄滅了。
她掛了電話。
忽然,手機響了下,有人給她發消息。
點開一看,是尹沫雪,連發了好幾條。
先是幾張照片,是一個很漂亮的公寓,上下躍層,裝修很新。
【今天終於拿到鑰匙了,謝謝你阿琛哥哥,要不是你借給我五百萬,我這輩子都住不起這麼好的房子】
過了十幾秒,她又發來消息:【對不起啊,我發錯人了】
發錯人?是故意炫耀吧。
阮念盯着那行字好一會兒。
陸時琛借了五百萬給尹沫雪買房,卻在她要救二哥的時候推三阻四。
阮念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蹲在地上哭了會兒,她擦掉眼淚,攔下一輛出租車。
“姑娘,去哪兒?”
“去擎天集團總部。”
擎天集團,司家的產業,也是司京徹的辦公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