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元璋用那沙啞而屈辱的聲音問出“你到底想怎麼樣”的時候，整個奉天殿落針可聞。
所有的大臣都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知道，這一刻將作爲大明朝歷史上最恥辱的一刻被載入史冊。
皇帝，向一個闖宮的暴徒妥協了。
朱標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他既爲父皇感到屈辱，又爲事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轉機而感到慶幸。
他現在只希望陳玄能見好就收，不要再提出什麼更過分的要求。
然而，陳玄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怎麼樣？”陳玄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然後，他伸出了兩根手指。
“很簡單，就兩件事。”
“第一，賠禮道歉。”陳玄指了指朱元璋，又指了指殿下那群噤若寒蟬的官員，“你作爲皇帝，御下不嚴，縱容手下錦衣衛草菅人命，差點害死我這個良民。所以，你得道歉。”
“還有那個叫毛驤的，他人呢？把他叫過來，讓他跪下給我磕頭道歉。”
“第二，賠償。”陳玄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已經破破爛爛的紫色長袍，“你看，這件衣服是你們太子給我的，看着挺貴的吧？現在全被你們的人給弄壞了。”
“還有，我今天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又是被刀砍又是被炮轟的，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傷。這叫什麼來着……對，精神損失費！你們得賠！”
陳玄的話在大殿中回蕩。
所有人都聽傻了。他們聽懂了“賠禮道歉”，也聽懂了“賠償”。
但是，“精神損失費”是個什麼玩意兒？心靈受傷了還能用錢來賠？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朱元璋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一樣。
讓他道歉？讓他這個九五之尊向一個草民道歉？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還有那個毛驤，雖然是他手下的一條狗，但打狗也得看主人。讓毛驤跪下磕頭，那打的還是他朱元璋的臉！
“你……休想！”朱元璋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他寧願站着死，也絕不受此奇恥大辱！
“不道歉？”陳玄的眼睛眯了起來，一股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不道歉也行。”
他環顧了一下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咧嘴一笑。
“我看你這房子蓋得不錯，挺結實的。不知道我把它拆了要花多長時間？”
“你家這麼大，我從這奉天殿開始拆，拆完前殿拆後宮，應該夠我玩好幾天的。到時候，我看你住哪。”
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威脅要拆了皇帝的家！
所有大臣聽到這話都嚇得渾身一哆嗦。他們毫不懷疑，眼前這個怪物絕對說得出也做得出！
連詔獄他都說拆就拆，這皇宮對他來說恐怕也就是個大一點的積木玩具而已。
“你敢！”朱元璋氣得須發皆張，猛地一拍龍椅站了起來。
“你看我敢不敢。”陳玄針鋒相對，往前踏出一步。
“轟！”
他腳下的漢白玉地磚瞬間化爲齏粉！一股狂暴的氣浪以他爲中心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離得近的幾個大臣直接被這股氣浪掀翻在地，鬼哭狼嚎。龍椅上的朱元璋也被這股勁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幾乎站立不穩。
他看着陳玄腳下那個深坑，看着那如同被巨獸踩過的地面，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他怕這個瘋子真的會把他這祖宗基業給夷爲平地。
“父皇！陳兄！萬萬不可！”眼看兩人就要徹底談崩，朱標再次不顧一切地沖了上來，張開雙臂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急得滿頭大汗，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他轉過頭對着陳玄，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陳兄！我父皇乃九五之尊，萬民之主，讓他當衆道歉，這……這於國體不合啊！傳出去會讓天下人恥笑，動搖國本的！”
然後他又轉過身對着朱元璋，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道：“父皇！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面子是小，江山爲重啊父皇！”
“您想，只要先穩住他，日後總有辦法！我們可以給他封官，給他賞賜，把他捧得高高的，讓他沉溺於富貴鄉中，消磨他的戾氣！只要他在京城，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總能找到他的弱點！”
“可要是今天真的撕破了臉，他把皇宮給拆了，把您……那大明就真的完了！”
朱標的這一番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朱元璋心中那團被憤怒和屈辱包裹的迷霧。
對啊！能屈能伸！
當年自己給郭子興當親兵的時候，什麼委屈沒受過？後來被韓林兒封爲左副元帥，自己不也得乖乖聽他號令？
跟江山社稷比起來，一點個人的臉面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能先穩住這個煞星，保住大明的根基，今天受的這點屈辱，日後有的是機會百倍千倍地找回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想通了這一點，朱元--璋那顆幾乎要爆炸的心終於緩緩地平復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眼神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欣慰。
標兒長大了，懂得顧全大局，懂得權衡利弊了。
他重新坐回龍椅，深吸一口氣，身上的煞氣和怒火盡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帝王的深沉和算計。
他看着陳玄，緩緩開口道：“道歉，朕不能道。但，朕可以給你一個公道。”
“朕可以下旨昭告天下。就說今日之事乃是一場誤會。你陳玄於太子危難之際挺身而出，誅殺刺客首領，乃是天大的功臣！”
“所有捉拿你的行爲，皆是錦衣衛指揮使毛驤辦事不力，構陷忠良所致！”
“朕即刻下令，將毛驤革職查辦，打入詔獄，聽候發落！”
“至於賠償……”朱元璋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肉痛，但還是咬着牙說道：“朕賞你黃金萬兩，良田千畝，錦緞百匹，再賜你一座京中府邸！你看如何？”
這番話一出，滿朝皆驚。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
這手筆也太大了吧！黃金萬兩，良田千畝！這已經是親王級別的賞賜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最忠心的一條狗——毛驤，給扔出去頂罪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皇帝這是鐵了心要息事寧人。
朱標也鬆了口氣，他覺得這個條件已經優厚到無以復加了，陳玄應該會滿意。
陳玄聽完，摸了摸下巴。
嗯，這個處理方式聽着還行。雖然皇帝老兒沒親自道歉，但把黑鍋都甩給了那個叫毛驤的，還昭告天下，算是給自己正名了。
至於黃金、田地、大房子……那當然是多多益善！
自己穿越過來不就是爲了過這種腐敗的封建主義生活的嗎？
“行吧。”陳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條件我勉強可以接受。”
“不過……”他話鋒一轉，指着朱元璋說道：“那個叫毛驤的，得由我親自看着你們把他打進詔獄。不然我不放心。”
他可不信這幫當官的，萬一陽奉陰違，回頭就把人給放了怎麼辦？
“準！”朱元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對他來說，毛驤的死活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送走眼前這個瘟神，別說一個毛驤，就算十個毛驤他也可以犧牲。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陳玄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今天這事總算是圓滿解決了。自己不僅洗清了冤屈，出了一口惡氣，還順便發了一筆橫財。
不錯，不錯。
他打了個哈欠，感覺折騰了這麼半天有點餓了。
他看着龍椅上的朱元璋，隨口問道：
“行了，事兒談完了。你家廚房在哪？給老子弄點吃的，快餓死了。”
“……”
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瞬間再次凝固。
朱元璋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滿朝文武更是集體石化。
這位爺……他……他竟然還想在宮裏吃飯？！
他真把皇宮當自己家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