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纖月覺得姜止那野丫頭今兒個委實瘋了。
平日裏處處與自己作對，三天兩頭的與自己對着幹，又粗野又橫，嘲笑沈度看不上她，這今個兒怎麼……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沈度推到自己這頭？
楊纖月滿是狐疑。
衆人都看着，沈度也不好再拒絕，只深深看了一眼姜止，就率先抬步帶路。
楊纖月不住的扭頭去打量姜止，姜止沖她擠擠眼，用口型描出“人情”兩個字，楊纖月才翻了個白眼，快步跟着沈度走了。
一口氣送走了兩個瘟神，姜止甚是開懷，隨即拉着蘇霽禾去看兩人的住處。
“特意給你挑的與我鄰着，就在我隔壁，我還帶了些香料，都是你喜歡的味道，你來看看——”
蘇霽禾一面點頭應着，一面眼睜睜瞧着這丫頭拉着自己，不疾不徐的往南面廂房去，路過衡王之時……視若無物？
忍不住抬手扯了姜止一把，側頭與衡王打招呼：“衡王哥哥。”
衡王微微頷首：“郡主妹妹。”
他也在望着姜止。
姜止聽到蘇霽禾的聲音，這才好像發現什麼一樣，轉頭看向衡王，淡淡一禮：“見過衡王殿下。”
蘇霽禾咽了咽口水，抬手合上下巴。
老天爺……她家阿止丫頭不會被什麼給附身了吧？就沒見過她對衡王視而不見的時候！
“你愣什麼呢？”
姜止狐疑的湊過臉，不由分說的拉走她：“快些走！再磨蹭一會兒就要到午膳的時辰了。”
衆人三三兩兩的散開，入學之人陸陸續續的到了門口，大都先收拾行李，去查看住處。
衡王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兩個小丫頭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轉身準備離開。
好像……有點被冷落的不太習慣。
姜家那小丫頭一向喜歡圍着自己轉，笑眯眯的模樣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眼神裏透出對獵物的勢在必得，實在直白又可愛。
與中都貴女們的矜持優雅不同，她活潑率性，像一團火，即便立於人潮之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能讓人一眼便瞧中。
“衡王殿下怎麼在這兒？”
衡王聞言，回頭見一身白袍的商闕循着小徑而來，目光裏帶着幾分意味深長：“官學在那頭，今個兒是女學入學，兩邊才開放，平日裏這道門都是關着的，殿下可別走錯了才是。”
這才堪堪入秋，連貴女們都只穿着夏日面料做成的衣裙，商闕就已經加了披風，他臉色比尋常人蒼白不少，身形單薄，一看就知道是痼疾纏身之人。
衡王心頭一跳，總覺得自己那點心思被看的明明白白，聽聞這邊新開辦的女學今兒是入學的日子，四門皆大開，不限外人出入，他今個兒就鬼使神差想過來瞧瞧。
畢竟……早早在宮中名冊上見過姜家小丫頭的名字了。
“商大人說的是，”他面上掛着溫文爾雅的笑，依舊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今個兒熱鬧，沈度非要拉着我過來瞧瞧罷了，平素自是不敢逾越。”
商闕點頭：“那就好。”
隨即不急不慢的抬步，往女學中去。
“商大人這是——”
衡王皺了皺眉，抬聲發問。
不讓他來，自己倒是大搖大擺的往裏面走？
商闕止步，回過頭來，目光溫淡：“陛下御筆親點，令我做這裏的夫子，衡王殿下還有什麼問題嗎？”
衡王愣了愣，下意識搖搖頭：“沒有……”
才學傾絕到連做過帝師的姜太傅都贊不絕口，商闕來做夫子，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可這個男人……慣常不是稱病且深居簡出的嗎？怎麼偏生跑到女學來做夫子？
衡王覺得離奇。
商闕微微一笑，轉身去了自己的書閣。
他愛僻靜，因此早早就囑咐了人，挑了最角落的院子，臨近花園，空氣清新，少有人來，十分符合他的性子。
入閣先煮了茶，商闕撩開衣擺，端坐案前，安靜的翻開一卷書。
茶香四溢，不多時水就沸過一遍，他擱下書，抬手給自己倒了茶，倏爾聽到屋檐上有異響。
抬眼時目光陡然犀利，商闕捻了棋簍子裏擱着的棋子，起身行至窗邊，凝神片刻，手腕一翻，便聽的屋頂上“哎呦”一聲。
瓦片跟着“咔嚓”一下，碎了兩塊。
緊接着便是一聲怒氣沖沖的大喊：“誰？誰偷襲我？”
姜止覺得今日裏委實邪門了。
女學本就坐落在官學一隅，也是爲着保貴女們清譽，免得被官學中來往之人所擾，她與蘇霽禾看完房間，就一同在女學裏閒逛，聽蘇霽禾說這裏有頂頂好看的花，想采一些插在屋子裏，她便攀着樹上了屋檐，薅禿了大半枝幹。
結果半途遭了偷襲？
她捂着腦門，從屋檐躍下來，進了屋子。
抬頭就撞見商闕負手立於床邊，一臉錯愕的望着自己。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沉默。
“你……”
商闕抬頭，不過片刻，屋頂譁啦啦落下土屑，連同兩片被踩斷的瓦片，全部砸在地上。
好端端的屋子，被姜止鑿出個洞，天光落下，不偏不倚的能照進來。
他看的額角直跳。
“大人……”
姜止面上也有些掛不住，訕訕看了看屋裏陳設：“大人住在這兒啊？”
“阿止！阿止？你在哪？你還好嗎？”
蘇霽禾沖進來的恰逢其時。
“你怎麼突然就消失了？我還以爲你掉下來了呢！嚇死我……商大人？”
蘇霽禾瞥見商闋，驚愕的瞪大眼睛，扭頭沖姜止擠眼。
你怎麼把人家的住處鑿出個洞來？這可是咱們的夫子！
姜止撇撇嘴，順便摸摸額角。
我哪裏知道是他的去處，你看我腦門！
白嫩嫩的腦門上，有一處腫起的包，紅撲撲的，瞧着頗有些滑稽。
蘇霽禾眨眨眼，垂頭從案邊的棋簍子捻出一顆白子，對着姜止腦門上的包比量片刻，又偷眼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商闕。
唔……怎麼這麼像呢？
姜止也發現了。
她暗暗磨了磨牙，面上堆起笑，拉起蘇霽禾就打算開溜。
“打攪大人，是我們的不是，我們這就走、這就……”
“等等。”
商闕抬聲，似笑非笑的揚手，“吱呀”一聲，院門應聲而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