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下起了春雨。
溼瀝瀝的小雨把整個靜謐的應家大宅籠罩在霧蒙蒙的溼意當中。
應嶼川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邊走,邊用幹毛巾擦着溼淋淋的頭發。
來到床邊的躺椅,他將幹毛巾搭放在椅背上,等明天傭人收拾的時候好收拾,順手又將放在床尾那件疊放整齊的深藍色厚款睡袍穿上。
他的房間每一樣物品都擺放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如同他性格一樣,成熟穩重之餘,又略顯古板沉悶,寡言內斂。
推開書桌邊的雙開木質窗戶,清冷的春風瞬時吹了進來,挾帶着一種雨水混和着青草味道的清新氣息。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拿着份從公司帶回來的文件,他坐在窗前的辦公椅上,一邊認真地看着文件,一邊喝着保溫杯裏的溫水。
應家大宅的夜晚向來很安靜的。
文件看不到半分鍾,應嶼川就被窗外的一些說話聲打擾。
放眼疑惑地望出去。
應家大宅的傭人很來很守規矩,八點過後都會回到後頭傭人專屬的那處院落,更不會在這吵來吵去。
“姐姐姐,這是不是櫻桃?媽呀,長得滿滿當當的竟然都不摘,太對不起老天爺了吧。”
“鹿鳴時,你上輩子沒見過櫻桃啊,叫什麼叫,給我回來。”
“不是姐,這可是櫻桃,櫻桃,水果店賣得賊貴了,要不我們摘出去擺攤賣吧?”
“……咦,這個想法不錯。”
女生與男生的對話聲隨着雨聲傳進來。
應嶼川心底有些微微失笑。
那顆櫻桃是爺爺從山裏移植回來的野櫻桃,酸得掉牙……
“……呸呸呸,好酸。”
心裏的話還沒完,應嶼川就聽到了男生酸得快吐的聲音。
黑色深眸望出前方不遠那面圍牆,就着上頭的海棠型花窗,向雨中花窗外頭那顆櫻桃樹看過去。
大約七八米遠的距離。
燈光不太明亮。
不過他還是看到了一個身形清瘦,笑容明麗的可愛圓臉女生和一個……
他下意識地擰了下濃黑的眉頭。
一頭毛茸茸的黃毛,又幹又瘦的身子,好像一只……黃毛鴨仔。
不過他又疑惑了。
這兩個人是誰?
爲什麼會出現在應家?
難道是新來的傭人?
不過依爺爺的成見,他斷不可能會讓一頭黃毛的人進到應家。
心裏有些好奇這兩個年輕男女生的身份,他直直地望着,眼也不眨。
他看到那個可愛明麗的女生不信邪,摘了顆微紅的櫻桃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放進嘴裏。
下一秒。
她被酸得吡牙咧嘴,擠眉弄眼,吐都來不及。
“呸呸呸……要是弄這些櫻桃出去賣,顧客不得打死我們兩個。”
她都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應嶼川被她的話和舉止惹得在心裏發笑。
她以手擦了擦嘴,接着揪着那個黃毛的耳朵。
“走走走,回去睡覺,這是人家的地方,不要亂碰人家的東西。”
就在他們轉身的一刹那,一直側背對着應嶼川的姐弟倆這才發現,花窗裏頭房間的窗前,有個年輕男子在注視着他們。
他背着屋裏大亮的燈光,從他們這個角度,他的長相輪廓半明半暗,他們看得不太清楚。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正在看着他們。
難道他剛才看到他們在偷摘櫻桃了?
兩眼對四眼。
鹿鳴時瞪着眼珠子盯回去。
看什麼看。
鹿籮枝揚起笑容,揮手跟他打了聲招呼。
“嗨~”
清脆悅耳的聲音,像雨滴撞擊風鈴的聲音,隨着雨聲送過來,煞是好聽。
他們姐弟倆一點沒有被發現的心虛,還挺自在的。
應嶼川深眸看着,表情平靜,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不打擾你了哈,我們先走。”
那個女生話落,接着他看到她揪着那個黃毛的耳朵,拖着哎哎痛叫的他,在黑夜的雨中,一步步退離他的眼前。
他們,好像往斜對面客房那個院落走進去了。
他這才收回視線。
重新將目光放回文件上。
難道他們是爺爺的客人?
不過這種小事他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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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被安排住下的客房,鹿籮枝一巴掌呼上鹿鳴時的後腦。
“鹿鳴時,下次沒問過我,不許自己跑出去,這裏是別人家,不是米田村,你別自在的好像在自己家的後院。”
一個沒看住他,他就自個溜出去,還盯上了人家櫻桃樹的主意。
還好她發現得早,不然櫻桃樹都有可能給這家夥給造得枝都不剩。
鹿鳴時揉了揉那頭亂糟糟的黃毛,對於剛才那個男人很好奇。
“姐,你說剛才那個男人會不會去告我們的密呀,要不要我去警告一下他?”
鹿籮枝白眼一翻,直接把他按頭揍。
“我先警告警告你。”
鹿鳴時一點也不覺痛。
“好了老姐別打了,別等一會又說我的肉糙,把你的手打痛了。”
“好啦,我會乖乖聽你話的,你別再打了,把我打蠢了怎麼辦。”
嘻嘻。
老姐的話就是聖旨,她的話他哪敢不聽。
“你本來就夠蠢了,也不差這點。”
在他的求饒之下,鹿籮枝這才放過他。
不過,那個男的是誰?
不會是應家人吧?
摘兩顆櫻桃,應該不會被告狀吧?
抓了抓腦袋,她嘿嘿了聲。
告就告吧,反正不摘都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