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王桂香沖着外面大喊,“別喊了,都好着呢,你媳婦也好着。”
餘衛國還想再說些什麼,只聽見她媳婦虛弱的聲音響起,“衛國,我沒事......”
餘衛國到底不放心,趁着大嫂開門出來倒血水的時候,直接沖到了屋內,趴在炕沿上,不錯眼的看着自己媳婦。
屋裏,張梅和李翠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們看着自家三弟對三弟媳的疼愛,欣慰之餘,還有點酸澀。
“媳婦兒,渴不渴?要不要喝點紅糖水?”
“還疼不疼?你掐我,使勁掐,別忍着。”
林秀麗累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臉上卻掛着笑,輕輕推了推男人的手,“去看看孩子,別圍着我轉了。”
“孩子有娘和嫂子們呢,我得先看你。”餘衛國傻笑着,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媳婦的臉。
張梅撇了撇嘴,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身邊的李翠萍,壓低了聲音。
“瞧瞧老三那沒出息的樣兒,眼珠子都快長到秀麗身上了。”
李翠萍也笑了,“可不是,當初咱們生娃那會兒,男的哪個不是在外頭等信兒?哪有這待遇。”
話是這麼說,但看着三弟和三弟妹這如膠似漆的模樣,兩人心裏更多的還是羨慕。
這年頭,男人不打老婆就算好人家了,像三弟這樣把媳婦捧在手心裏的,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
炕梢,王桂香已經利索地給剛出生的小娃娃擦洗幹淨,用早就備好的柔軟小布被一層層裹好。
“哎喲,這孫女長得可真俊!”王桂香拍了拍手,滿臉喜氣,“我還沒見過剛生下來就這麼幹淨漂亮的小娃娃,瞧這小眉眼,以後絕對是個大美人!”
林秀麗一聽,掙扎着想坐起來。
“慢點,慢點!”餘衛國趕緊扶住她,在她背後塞了個枕頭。
林秀麗這才看清了自己拼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
小家夥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皺巴巴的小臉,眼睛緊緊閉着,小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咂吧味道。
頭發不算多,烏黑溼潤地貼在頭皮上,顯得小臉愈發白淨。
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女兒的臉頰,那軟嫩的觸感,讓她的心一下子化成了水。
“我的……女兒。”
林秀麗把孩子抱進懷裏,低頭親了親。
屋外頭,餘家老老少少早就等得心急火燎。
餘山背着手,坐在小馬扎上,一杆旱煙抽得吧嗒響,看似鎮定,可那抖個不停的腿卻出賣了他。
老大餘衛軍和老二餘衛民,帶着各自的兒子,三個臭小子在院子裏追雞攆狗,鬧得不可開交。
“爺爺,我娘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妹妹啊?”老大家的餘志鵬跑過來,一臉期望。
餘山摸了摸大孫子的頭,“你娘已經給你生了個弟弟了,想要妹妹,只能是你三嬸家的了。”
話音剛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靜止,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
王桂香懷裏抱着一個紅色的襁褓,慢慢走了出來。
餘山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連鞋子跑掉一只都顧不上,緊張地盯着那個襁褓,聲音都在發顫。
“生了?是、女孩?”
王桂香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怎麼,剛才聾了,沒聽我喊的嘛,就是個小閨女,香香軟軟的小閨女。”
“女娃!”
“是妹妹!”
“我們家有女娃了!”
“女娃”這兩個字,在餘家小院裏轟然炸開。
王桂香看着襁褓中的女娃,激動的不行,“哎喲我的老天爺!我老婆子總算盼來了!我的乖孫女,我的心肝寶貝!”
她把孩子抱在懷裏,湊到臉前,怎麼看都看不夠。
“瞧瞧這小鼻子,瞧瞧這小嘴巴,多秀氣!比那三個臭小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好看一百倍!”
餘山也扔了煙杆湊了過來,一張飽經風霜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只好在半空中比劃着。
“好,好啊!閨女好!閨女是爹娘的小棉襖,我們老餘家終於有小棉襖了!”
老大家和老二家的三個小子也好奇地圍了上來,踮着腳尖往襁褓裏瞅。
“奶奶,妹妹怎麼這麼紅啊?”
“她眼睛怎麼不睜開?”
“她好小,我能摸摸她嗎?”
張梅和李翠萍也跟了出來,看着被全家人圍在中心的小侄女,心裏的那點酸味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快看,她笑了!”張梅驚喜地叫了一聲。
衆人低頭一看,只見襁褓裏的小嬰兒,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像是做了一個甜甜的夢。
而此刻,被衆人稱爲“心肝寶貝”的小嬰兒,正體驗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周圍嘈雜的聲音,溫暖的懷抱,一聲聲充滿喜悅和疼愛的呼喚,都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
“乖孫女。”
“我的小棉襖。”
“妹妹~”
這些陌生的稱呼,卻帶着一股讓她無法抗拒的暖意,一點點滲透進她的心裏。
這就是,家人嗎?
他們好像,很喜歡我?
陳默感受着包裹自己的柔軟布料,感受着奶奶懷抱的溫度,聽着爺爺洪亮又溫柔的聲音,還有那些小蘿卜頭嘰嘰喳喳的好奇問話。
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和幸福感,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真好。
這一世,她有家了。
陳默安心地咂了咂嘴,徹底陷入了香甜的夢鄉。
一家人正圍着孩子高興,院子外頭,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了進來。
“哎喲,衛國家的生了?恭喜啊!我剛聽着沒動靜了,就猜是生了,是男是女啊?”
是隔壁的張嬸,出了名的嘴碎,她扒着牆頭,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王桂香正高興呢,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是閨女!我們家的大寶貝!”
張嬸的調門更高了,“閨女啊?閨女也挺好,不過你們家老三可得加把勁,趁年輕,趕緊再追個兒子!這傳宗接代,還得靠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