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清輝漫過檐角，仿佛給地面鋪了一層銀紗。
宋姣姣洗漱完以後踩着月色進了房間，屋裏開着燈，燈光是暗黃色的，並不刺眼，她進屋的時候，正好看見賀霖坐在房間的小沙發吸煙。
看見她進來，他抬起頭，目光落到她披散在肩頭柔順烏黑的溼發上。
他盯着她，沉聲問，“洗頭了？”
宋姣姣道，“我想着兩三天沒洗了，洗澡的時候順便洗了。”
賀霖夾着煙的那只手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見她手裏還拿着毛巾，另一只手沖她招了招，開口道，“過來，我給你擦。”
宋姣姣表情有些遲疑，“……不用了吧，我自己擦就行。”
她又不是小孩子。
“過來。”他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裏多了一絲不耐，“不是說了規矩嗎？”
哦，規矩，他定的規矩，要乖乖聽話。
宋姣姣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什麼破規矩，他人怎麼這麼霸道，她當時應該好好據理力爭一下的，總不能他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吧？
心裏這麼想，她還是慫噠噠的挪了過去。
賀霖拉過沙發邊的小圓凳，看着她那不情不願的樣子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眸子裏的笑意太過明顯，宋姣姣總覺得他有那麼幾分……得意。
她乖乖坐到了凳子上，努力保持着面上的鎮定。
賀霖也不多話，將煙叼在嘴裏，拿過她手裏的毛巾，開始仔細替她擦拭水汽未幹的頭發，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手上的動作卻放得很輕很柔，她坐在他敞開的長腿間，而他從身後呈現出一個虛環住她的姿勢，正神情專注的替她擦拭着溼漉漉的頭發。
鼻尖縈繞着她發尖淡淡的香氣，賀霖卻覺得心莫名很寧靜。
他垂下眼眸，俊逸的面容被煙霧虛掩，盯着她的腦袋看了一瞬，他低啞的聲音響起，“以後不要在晚上洗頭，容易頭痛。”
宋姣姣哭笑不得，“就今天，下次不會了。”
賀霖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將她的頭發一綹一綹擦得幹透，“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找課本？”
宋姣姣愣了一下，才恍然他應該是看到了她寫的清單，想點點頭，但這會兒頭在他手裏，只得開口道，“我想去找找有沒有我要的課本，對了……等明天找到課本後，我就想去學校把學籍續上，到時候還能回到學校裏繼續念書。”
她想考大學這個事她和賀霖說過，他也同意了。
賀霖聞言又‘嗯’了一聲，“你明天去看看，找不到跟我說，老子給你找，什麼時候去學校，我陪你去。”
他現在也算她半個家長了，她要繼續念書，去念就好了，他肯定要送她去。
“你要陪我去嗎？”宋姣姣略微驚訝，她能感覺到他很忙，有些遲疑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這點時間老子還是有的。”他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語氣有些不耐。
察覺到他不高興，宋姣姣有些無奈，“我到時候要先去拜訪田老師，確定了時間和你說。”
身後沒了聲音，宋姣姣看他在煙灰缸裏滅了煙，身邊傳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股清冽的薄荷香，應該是牙膏的味道。
半晌，他停下手裏的動作，雙手一攤，“就這樣吧，晾一會兒再睡。”
宋姣姣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還有幾分潮氣，但是不影響，她動作自然的拿過他手裏的毛巾，掛在牆上的掛鉤上，又去畫了自己構思好的衣服圖紙。
賀霖坐在沙發上，拿着個本子，好像在算賬，屋子裏安靜又和諧。
直到睡覺的時候。
宋姣姣才後知後覺感到尷尬。
她心裏慌得一批，腦子也有點懵，心跳如擂鼓，仿佛這會兒才恢復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如果。
她是說如果。
她現在要是問賀霖可不可以分房睡，還來得及嗎？
於是乎，等賀霖抬眸時，就看見了這樣一幅場景：
宋姣姣披散着她烏黑微卷的長發，一張明豔動人的小臉上寫滿了奇怪又忐忑的情緒。她好像很忙，一下去拿自己畫完的紙張裝模作樣的看，一下又起身去客廳倒水，腳步不停，在屋子裏走走停停的折騰，時不時又用緊張心虛的眼神偷看他。但從始至終，她一眼沒往那張床上看。
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如履薄冰。
“你身上長了虱子？”他沒實在是沒忍住，驀然悶笑出聲，愉悅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腔處傳出，半晌又突然很認真問她，“你很緊張？”
宋姣姣僵住，張了張嘴，沒敢接話。
手心涔涔出着汗，心跳得很快，又愈演愈烈。不知道是恐慌，還是害羞。
僵持片刻，她才故作鎮定的走到床邊，一氣呵成的脫了鞋，掀開被子，滾進被窩，“還好，不緊張，我、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賀霖又笑了，這次直接笑出聲來。
房間裏充斥的是他低沉又磁性的笑聲，一聲聲往宋姣姣耳朵裏鑽，她的臉紅到了後頸，鵪鶉似的將整個人埋在被子裏，臉也轉過去對着牆，閉眼不理會男人惡劣又放肆的笑聲。
片刻。
她終於忍不住炸毛，自己沒好意思抬頭，悶在枕頭上慫慫的哼哼出聲：“你還睡不睡了？”
煩人。
賀霖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一張冷銳鋒利的臉也莫名柔和下來，他收聲走到床邊坐下，又被她恨不能鑽個洞縮進去的模樣取悅道。
他聲線平靜，語調慵懶散漫，“睡吧。”
然後就關了燈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黑暗掩飾着宋姣姣臉上的紅暈，也掩飾着兩人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聲，明明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被子，彼此身體卻離得很遠，像兩條沒有相交的平行線。
宋姣姣緊繃的情緒在身旁人一動不動的安靜中漸漸得到了緩解。
她漸漸放下心來，吐出一口濁氣，清晰的聽見不遠處他那綿長又富有節奏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