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甚至能聽到牆上掛鍾走動的聲音。
姐夫。
這輩分亂得，我都想給江小辭鼓掌。
江凌沒生氣。
他只是慢條斯理地解開袖扣，將那張紙折疊，放進西裝口袋。
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收藏什麼名畫。
“很有創意。”
他淡淡評價。
然後越過我們，徑直走向樓梯。
“吃飯叫我。”
就這？
我和江小辭面面相覷。
沒有暴怒，沒有質問，甚至連那個被踢到沙發底下的公文包都沒發現。
這不科學。
江凌平時是個控制欲極強的人。
家裏多只蒼蠅他都知道公母。
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他是不是在憋大招？”
江小辭拽着我的袖子，瑟瑟發抖。
“有可能。”
我摸了摸下巴。
“比如在飯菜裏下毒，或者把你送去非洲挖煤。”
江小辭哇的一聲哭出來。
晚飯桌上。
氣氛詭異得可怕。
江凌換了一身家居服，灰色的羊絨衫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人夫感？
他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
突然開口：
“行李收拾好了？”
我手一抖，叉子磕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差不多了。”
我硬着頭皮回答。
“合約還有三天，我會準時搬走。”
江凌切肉的動作頓了一下。
抬眸看我。
鏡片後的眸色深沉如墨，看不出喜怒。
“嗯。”
只有一個字。
冷漠，疏離。
江小辭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腳。
眼神示意：看吧！我就說他不愛你！
我心裏莫名有些發堵。
雖然是協議，但同居一年，就是養條狗也有感情吧？
他居然這麼急着趕我走。
“那個......”
江小辭突然開口，聲音顫抖卻勇敢。
“爸，我想跟......跟姐姐去旅遊。”
江凌放下刀叉。
拿餐巾擦了擦嘴角。
“去哪？”
“天涯海角！”
江小辭脫口而出。
江凌輕笑一聲。
那笑容極淺，卻晃得人眼花。
“帶錢了嗎？”
江小辭一愣：“沒......”
“帶腦子了嗎？”
江小辭：“......”
“沒錢沒腦子，你是去旅遊，還是去要飯？”
江凌毒舌起來，連親兒子都不放過。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江小辭。
“吃完飯來書房。”
“還有你。”
他指尖點了點我。
“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轉身離去。
背影挺拔，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蕭索？
我一定是瘋了。
那個身價千億的江總，怎麼會蕭索。
吃完飯。
江小辭視死如歸地去了書房。
五分鍾後，他紅着眼眶出來了。
手裏拿着一張黑卡。
“爸給你的。”
他抽噎着把卡塞給我。
“說是遣散費。”
我捏着那張卡，指尖冰涼。
遣散費。
這三個字，把我們這一年的點點滴滴，徹底抹殺成了金錢交易。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書房的門。
江凌站在落地窗前，背對着我。
煙霧繚繞。
他平時很少抽煙。
“江總。”
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公事公辦。
“卡我收到了，謝謝。”
江凌沒回頭。
聲音沙啞。
“沈安安。”
“嗯？”
“如果我說，合約可以續籤呢？”
我愣住了。
續籤？
繼續當保姆？還是擋箭牌？
我剛想拒絕，突然看到書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
那不是公文包裏的機密。
那是一份調查報告。
關於我的。
上面詳細記錄了我這幾天瀏覽租房網站的記錄，甚至還有我諮詢相親角的聊天截圖。
一股無名火瞬間竄上心頭。
“江凌，你監視我？”
江凌轉過身。
掐滅了煙蒂。
煙霧散去，我看清了他眼底的紅血絲。
“我只是想知道。”
他一步步逼近，將我困在書桌和他之間。
氣息滾燙，帶着淡淡的煙草味。
“離開我，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找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