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回了那個十年沒踏足過的儲物間。
嗆人的灰塵撲面而來,我卻像瘋了一樣,徒手扒開層層疊疊的舊物,指甲縫裏塞滿了黑泥也毫不在意。
終於,在最底下一個積滿灰塵的皮箱裏,我翻出了那個塞在床墊夾層,幾乎快要散架的舊物盒。
盒子裏,一張邊緣泛黃、字跡模糊的幼兒園獎狀靜靜地躺着。
獎狀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背面,那裏有我媽用鉛筆給我寫的備忘,字跡溫柔而堅定:“茶茶三歲起記事清晰,每日口述日記由我代錄。”
我猛地攥緊了那張紙,一個被我忽略了十年的細節,像一道驚雷劈開混沌的記憶。
那本被姜德海當作廢品拿走的粉色兔子日記本,根本不是什麼小女孩的童言無忌!
那是我媽,用我的嘴,記錄下來的,他犯罪的唯一原始證據!
心髒狂跳,我立刻撥通了閨蜜林小雨的電話,聲音因爲激動而顫抖:“小雨,幫我查‘永寧殯儀’,最近有沒有異常的骨灰寄存記錄,快!”
林小雨,我的神仙閨蜜,一個頂級白帽黑客,騷操作一套一套的。
當年幫一個倒黴客戶處理數據泄露危機,她順手就給人家官網後台留了個“永久VIP通道”。
電話那頭只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三分鍾後,一張截圖彈到我微信上。
“姐妹,刺激的來了。”
我點開截圖,那是一條被特殊加密的訂單:編號Y087,寄存人“姜德海”,寄存物標注得極其詭異——“紙質遺物+生物樣本”。
取件時間,赫然設定在三天後的午夜。
林小雨發來一個壞笑的表情:“你猜猜,這裏面是你媽失蹤的頭繩,還是……當年那張帶血的紙?”
我盯着“生物樣本”四個字,後背的寒毛瞬間炸起。
姜德海,他比我想象的還要謹慎,也還要惡毒。
他根本不是要賣廢品,他是在銷毀最後的證據!
我深吸一口氣,將計就計的念頭在腦中飛速成型。
第二天,公司茶水間成了我的個人舞台。
我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端着咖啡杯,對着窗外“默默垂淚”。
果然,幾個愛八卦的同事湊了過來。
我立刻“繃不住”了,哭得梨花帶雨:“我爸媽留下的東西……全被我叔叔拿去賣廢品了……連我小時候的日記本都……都燒了……”我刻意拔高了音量,餘光瞥見姜德海的助理小王端着杯子路過,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魚兒,上鉤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一條匿名短信發到我的手機上:“想換回你的東西?明晚十點,老火葬場東側焚化爐見。帶錢,十萬,現金。”我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反手就轉發給了陸沉,並附上一句:“他真當我是個二十四孝傻白甜侄女?”
陸沉的電話幾乎是秒回,聲音低沉而冷靜:“他不是當你是傻白甜,他是篤定你不敢報警。”他那邊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我已經調出了墓園周邊七日內所有可疑車輛的軌跡,鎖定了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皮卡,這幾天它多次往返於郊區的垃圾焚燒站。他在分批銷毀證據,日記本是最後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
“那我們怎麼辦?直接報警抓人?”我有些急切。
“不行,沒有直接證據,他可以說那日記本是撿的。他約你出來,就是要讓你人贓並獲,徹底閉嘴。”陸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卻讓我心安,“我已經讓趙戰帶人去焚化爐外圍布控了,他們會僞裝成流浪漢提前蹲點。另外……”他頓了頓,“我已經聯系了市局刑偵隊的老陳,今天是他女兒生日,我托人送了個蛋糕過去。”
我愣住了:“蛋糕?”
“蛋糕裏,有最新款的微型定位器和竊聽器。”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連警察內部都有內應?”這家夥到底是什麼來頭?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陸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罕的沙啞:“我只是……欠他們一具沒來得及收殮的戰友的屍骨。”
我的心猛地一沉,沒再追問。
計劃的第二步,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徹底搞臭姜德海。
第二天上午,我帶着一位“周醫生”——陸沉友情贊助的專業演員,直接沖到了姜德海公司樓下。
我算準了他這個時間點會下來見客戶。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周醫生的大腿,哭號聲響徹整棟寫字樓:“周醫生!求求您再寬限幾天吧!我叔叔說了,只要我把爸媽那塊墓地的轉讓協議籤了,他就肯掏錢救我小舅的命!求您了!”
周圍的同事和路人瞬間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姜德海的臉當場就綠了,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沖下樓怒斥:“姜茶茶!你在這裏丟不丟人!”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一邊抽泣,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錄音筆,高高舉起,按下了播放鍵。
姜德海那油膩又得意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死人的一塊地,換活人一條命,這筆買賣多劃算啊!你籤了字,錢馬上到賬……”
輿論瞬間爆炸!
“爲給弟弟治病,侄女被迫轉讓父母墓地”“扶弟魔反轉?無良親叔巧取豪奪”之類的標題,不到半小時就登上了本地新聞熱搜榜。
當晚,老火葬場東側的風聲嗚咽,像是無數冤魂在哭泣。
我獨自一人,提着一個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一步步走向那座廢棄的焚化爐。
我知道,在不遠處的黑暗中,至少有三道黑影正悄然跟隨着我,那是趙戰和他的小隊。
姜德海果然從焚化爐的陰影裏走了出來,他雙眼通紅,顯然是被白天的輿論氣得不輕。
他一把搶過我手裏的包,迫不及待地拉開拉鏈。
然而,他預想中的成捆現金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疊打印紙。
最上面一張紙的首頁,用特大號黑體字赫然寫着——《國家二級機密泄露案涉案人員名單(復印件)》。
姜德海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比周圍的月光還要白。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丟掉手裏的紙,轉身就想跑。
“姜總,這麼急着走幹什麼?”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後的黑暗中傳來。
陸沉雙手插兜,閒庭信步般走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你說,這份名單要是交到紀委手上,他們會相信這是你從垃圾堆裏撿來的,還是你從什麼地方偷來的?”
姜德海的腿肚子都在打顫,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遠處,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的死寂,那是老陳帶着人來了。
就在姜德海被徹底控制住的那一刻,我默默地轉過身,背對着衆人,翻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
就在剛才遞包的一瞬間,我衣領上僞裝成紐扣的隱藏攝像頭,已經清晰地拍下了他背包裏露出的那個粉色兔子日記本的一角。
手機屏幕的光映亮我的臉,照片裏,那只熟悉的粉色兔子,終於在十年後,等來了它的證詞。
而我清楚,真正的戰爭,從審訊室的門打開那一刻,才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