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在廣袤的原野上。
王小梅一家擠在硬座車廂裏,張大美和王小弟因連日的奔波和緊張,已然靠着車窗昏昏欲睡。
王小梅卻毫無睡意。
她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趟列車人員混雜,各種氣味和聲音混雜在一起。
她將重要的行李都貼身放好,大部分財物則安然存放在絕對安全的【須彌芥】之中。
列車在一個中途站停靠,涌上來一大批旅客,車廂裏頓時更加擁擠喧鬧。
一個穿着不合身舊棉襖、面色蠟黃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個約莫四五歲、看起來病懨懨的小女孩,擠到了王小梅座位附近的過道,靠着車廂壁坐了下來。
小女孩腦袋耷拉在男人肩上,眼睛緊閉,小臉異常紅潤,呼吸有些急促,像是發了高燒。
起初,王小梅並未過多留意,只是出於本能掃了一眼。
但很快,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男人看似疲憊地閉目養神,但摟着孩子的手臂卻顯得異常僵硬,眼神偶爾瞟向四周時,帶着一種警惕和閃爍,而非對生病孩子的擔憂。
小女孩的穿着雖然破舊,但腳上的一雙小皮鞋卻相對幹淨精致,與男人邋遢的形象和女孩身上的破棉襖顯得格格不入。
更讓王小梅心頭一緊的是,那女孩的眉眼輪廓,竟與她前世記憶中的女兒葉子有幾分驚人的神似!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揪住了她的心。
她假裝從包裏拿水喝,悄悄留意着那邊。
她看到男人粗魯地給昏睡的女孩喂了點水,水卻順着嘴角流下來不少,男人不耐煩地用髒袖子擦了擦,嘴裏低聲嘟囔了一句:“賠錢貨,真他媽麻煩!”
這句話,如同冰錐刺進了王小梅的耳朵!一個真正關心孩子的父親,絕不會在女兒病得昏昏沉沉時說出這種話!
人販子!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響。
前世葉子被病痛折磨的畫面與眼前這個陌生女孩的小臉重疊,一股怒火混着強烈的保護欲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
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硬搶,對方是成年男性,而且很可能有同夥在車廂裏。
她深吸一口氣,計上心來。
她先是低聲對母親說:
“媽,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去趟廁所。”
然後她站起身,看似隨意地朝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經過男人身邊時,她“一不小心”被地上的行李絆了一下。
“哎呀”一聲,整個人向那男人和小女孩倒去。
混亂中,她的手“無意”地重重碰掉了男人放在地上的舊水壺,水灑了一地。
也就在這一刹那的接觸和遮擋中,她的意識飛快地探入空間,取出了那小巧卻鋒利的——修眉刀(或類似的小刀片,她空間裏備着用於防身或切割物品)。
“對不起!對不起大叔!”
王小梅連忙道歉,手忙腳亂地幫他去撿水壺,身體恰好擋在了他和周圍視線之間。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用藏在指縫間的刀片,極其迅速地在女孩垂下的、裸露的小胳膊上,輕輕劃了一道淺淺的、幾乎看不見的血痕。
女孩在疼痛的刺激下,發出一聲微弱的嚶嚀,眼皮動了動。
“你這小姑娘怎麼搞的!”
男人被嚇了一跳,頓時惱怒起來,一把推開王小梅,緊張地先檢查自己懷裏的“貨”,生怕被撞壞了。
王小梅連聲道歉,退回自己的座位,心髒怦怦直跳。
坐下後,她立刻對剛剛被驚醒的母親和弟弟大聲說(確保周圍幾個人能聽到):
“媽,你看那邊那個小妹妹,病得好厲害啊!臉那麼紅,是不是出麻疹了?我剛剛好像看到她胳膊上都有紅點了!”
“麻疹”兩個字,在人員密集的車廂裏,不啻於一顆炸彈!
周圍原本擁擠的旅客聞言,臉色大變,像避瘟疫一樣“譁啦”一下散開一片空地,驚恐地看着那個男人和小女孩。
“什麼?麻疹?哎呦喂!會傳染的!”
“離遠點離遠點!”
“乘務員!快叫乘務員!”
那男人瞬間慌了神,臉色煞白,急忙辯解:
“胡說八道!沒有的事!就是普通感冒!誰出麻疹了!”
他下意識地擼起小女孩的袖子想證明,卻赫然看到那雪白胳膊上的一道新鮮血痕和周圍開始泛起的輕微紅暈(可能是過敏或緊張所致,但在衆人眼中就是鐵證)!
“你看!真有紅點!”
有人尖叫起來。
場面頓時大亂。乘務員和乘警很快被驚動,快步趕來。
男人見勢不妙,抱着孩子就想溜,卻被熱心的旅客和乘警攔住。
“同志,請配合檢查!如果真是傳染病,必須隔離處理!”
乘警嚴肅地說。
在盤問下,男人前言不搭後語,連女孩的名字、年齡、生日都說得含糊不清。
乘警經驗豐富,立刻意識到有問題,果斷將男人控制住,並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接過了那個因爲驚嚇和發燒而哭泣不止的小女孩。
王小梅立刻上前,對乘警說:
“警察同志,我略懂一點護理,能先幫忙照看一下孩子嗎?她燒得厲害。”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誠,又是最先“發現”問題的人,乘警點了點頭。
王小梅接過那個輕飄飄、渾身滾燙的小身體,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憐愛。
她立刻從隨身水壺裏倒出摻了靈泉水的水(借口是涼白開),小心地喂給女孩喝,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
女孩在她溫柔的懷抱裏,奇跡般地慢慢停止了哭泣,睜着淚眼朦朧的大眼睛看着她,那雙眼睛裏充滿了無助和依賴。
經過初步審訊,男人果然是人販子,女孩是他在上一站拐來的,正準備帶到外地出手。
女孩因受驚和着涼,發起高燒。
列車在下一個大站停靠時,乘警將人販子押下列車,移交給了當地車站派出所。
但關於小女孩的安置卻成了問題,她無法準確說出家庭住址和父母姓名。
乘警看着緊緊依偎在王小梅懷裏、抓着她的衣角不放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王小梅一家,爲難地說:
“這位同學,我們要把她送到當地的福利院暫時安置,再慢慢尋找她的父母。”
一聽“福利院”三個字,王小梅的心猛地一揪。
看着懷裏這張與葉子如此相似、且對她充滿信任的小臉,一個強烈的念頭不可抑制地涌上心頭。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着乘警:
“警察同志,尋找她的家人需要時間。在她父母找來之前,能不能……讓我先照顧她?我是進京去師範大學報到的新生,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明。
我母親和弟弟也都在,我們可以照顧好她。
總比讓孩子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好。”
乘警查看了一下她的證件,又看了看雖然衣着樸素但眼神清澈的王小梅,以及她身邊一臉慈祥的張大美(此刻也母性泛濫,同情地看着女孩),再看到女孩死死抓着王小梅不肯鬆手的樣子,沉吟了片刻。
最終,在王小梅的再三保證和留下詳細聯系地址後,乘警同意了她臨時照顧小女孩的請求。
畢竟,這比直接送進混亂的福利院,對孩子來說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列車再次啓動。
王小梅抱着沉睡過去的小女孩,看着她恬靜的睡顏,手指輕輕拂過她滾燙的額頭。
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情感充滿了她的胸腔。
她低頭,在小女孩耳邊輕聲地、無比堅定地說:
“別怕,以後有我。你就叫……小葉子。我會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相依的“母女”身上,溫暖而充滿希望。
一場飛馳列車上的驚心救援,就此續上了王小梅前世未盡母女緣,也爲她在京城的生活,增添了最柔軟也最堅強的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