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寂。
豪車雲集的酒店門口,所有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話的富豪名媛,此刻一個個張大了嘴巴,足以塞進一顆雞蛋。
石堅是誰?
宋家的大管家,宋老爺子的左膀右臂,在靜海市這片地界上,他說的話有時候比市首還管用。
平日裏,這些身家過億的老板想見石堅一面都難如登天,更別提讓他彎腰行禮。
可現在,這位從不低頭的老人,正對着一個穿着廉價西裝、坐出租車來的年輕人鞠躬。
那姿態,恭敬到了骨子裏。
林大爲臉上的諂媚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僵硬地掛在嘴角,看起來滑稽可笑。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這個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喪家之犬,怎麼可能認識石堅?
肖然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爲石堅的行禮而表現出絲毫受寵若驚。
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李承嶽終於回過神來。
他往前邁了一步,聲音有些發顫。
“肖然……”
李承嶽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眼眶有些發紅。
三年了。
自從肖家出事後,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所有人都說他瘋了,死了。
只有李承嶽不信,一直在暗中打聽。
“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
李承嶽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哽咽。
肖然轉過頭,看着這位父親生前的摯友。
記憶中那個總是笑呵呵的李叔叔,如今兩鬢斑白,背也駝了,顯然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
“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肖然沒有細說。
那種屍山血海的日子,不適合說給普通人聽。
李承嶽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什麼,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他低下頭,雙手不安地搓着衣角。
“當年……你家出事的時候,我沒能第一時間站出來。”
“後來公司資金鏈斷裂,林大爲拿捏着我的命脈,我……”
李承嶽說不下去了。
無論有多少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即使是被迫的,那也是在故人之子背後捅了一刀。
這種愧疚,折磨了他整整三年。
肖然看着面前這個頹廢的中年男人。
沒有憤怒。
也沒有責怪。
只有一種洞悉世事的淡漠。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
每個人都在爲了生存掙扎。
李承嶽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還要維持公司運轉,在林大爲和宋家的威壓下,他別無選擇。
“我不怪你。”
肖然語氣平淡,“如果是爲了生存,低頭不丟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李承嶽猛地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他以爲肖然會罵他,會打他,甚至會像對待趙剛那樣羞辱他。
唯獨沒想到,會是原諒。
“肖然,我……”
李承嶽嘴唇哆嗦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李承嶽!你還在那磨蹭什麼?”
不遠處,林大爲陰冷的聲音傳來。
他雖然忌憚石堅,不敢對肖然動手,但拿捏李承嶽還是輕而易舉。
“拍賣會馬上開始了,你要是不想進那個項目,現在就可以滾蛋!”
林大爲惡狠狠地威脅道。
李承嶽身子一顫。
那一瞬間的溫情被現實擊得粉碎。
他看了看肖然,又看了看遠處一臉凶相的林大爲。
最終,現實還是壓垮了脊梁。
“肖然,你……保重。”
李承嶽低下頭,不敢再看肖然,轉身匆匆走向林大爲。
背影佝僂,像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老狗。
肖然收回視線。
這就是現實。
沒有實力,連選擇做一個好人的資格都沒有。
“處理好了?”
石堅站在一旁,等到李承嶽離開後,才緩緩開口。
“走吧。”
肖然不想再浪費時間。
石堅點點頭,轉身準備帶路。
就在經過秦風身邊時,老人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秦風一直保持着防御的姿勢,渾身肌肉緊繃,冷汗早就浸透了後背。
作爲七品武者,他對氣息的感知遠超常人。
剛才石堅走過來的時候,雖然沒有刻意釋放威壓,但那種如淵如海的氣勢,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才是真正的頂級高手。
看到石堅停下,秦風雙腿一軟,本能地彎下腰,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禮。
“前輩。”
秦風聲音幹澀,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在武道界,實力就是輩分。
石堅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並不凌厲,卻讓秦風感覺像是被一頭猛虎盯上,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你是鐵臂門的弟子吧?”
石堅淡淡地問道。
秦風身子一震,連忙點頭:“是,晚輩師承鐵手張。”
“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今天我不廢你。”
石堅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去告訴你那個不成器的師父,教徒弟先把招子放亮點。”
“有些人,連你師父來了都得跪着說話。”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他動手?”
轟!
這幾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秦風腦海中炸響。
連師父都要跪着說話?
秦風驚恐地抬起頭,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淡漠的肖然。
他原本以爲肖然只是個有點身手的大少爺,或者是學了什麼偏門功夫。
可現在聽石堅的意思,這個年輕人的實力,恐怕還在他師父之上?
甚至是……宗師?!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如果不是石堅及時趕到,恐怕現在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多謝石老救命之恩!”
秦風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不是虛情假意。
這是劫後餘生的感激。
“滾吧。”
石堅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以後見着肖先生,把尾巴夾緊點做人。”
“是!是!”
秦風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根本不敢去看趙剛那張鐵青的臉,轉身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連保鏢都跑了,趙剛那群人徹底傻了眼。
他們面面相覷,又看了看站在石堅身邊的肖然,一個個縮着脖子,灰溜溜地鑽進了酒店大堂,生怕被點名清算。
酒店門口終於清靜了。
“抱歉,肖先生。”
石堅轉過身,臉上恢復了那副恭敬的模樣,“老朽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忘記把邀請函給您送過去,差點鬧了烏龍。”
其實根本不是忘記。
以石堅的辦事能力,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是故意沒給。
一來是想試探一下肖然的反應。
二來也是想看看,在這個名利場裏,肖然會如何應對。
結果很讓他滿意。
不卑不亢,殺伐果斷。
很有當年肖家老爺子的風範。
“無妨。”
肖然並不在意這種小事。
他看了看石堅身後,只有幾個保鏢,並沒有那個咋咋呼呼的身影。
“燕離沒來?”
“那丫頭受了點傷。”
石堅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昨晚在山上被您震傷了內腑,現在還在家躺着呢,沒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說是受傷,其實更多的是被打擊到了自尊心。
一向自詡天才的燕家大小姐,被一個年齡相仿的同齡人一招秒殺,這口氣怎麼可能咽得下去。
“這次是家主親自帶隊。”
石堅壓低了聲音,“小姐也跟家主在一起,正在頂樓的貴賓廳見幾個重要的客人。”
宋家家主。
那個掌控着宋氏千億帝國的男人。
肖然挑了挑眉。
看來今晚這場拍賣會,規格比想象中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