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
我滿足地放下碗筷,看着對面那個還在回味紅燒肉味道、甚至連盤子都舔幹淨了的影一侍衛,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不錯,光盤行動,值得表揚。”
影一:“……”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收起盤子,轉身去清洗。
我也沒閒着。
作爲一個有職業操守的助理,我深知“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既然吃了這頓飯,下午的工作就得加倍努力。
我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那身玄色的工作服,端着那盆還沒來得及整理的“熒光草汁液”和標籤紙,徑直走向了墨淵的書房。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魔宮的夜晚比白天更加靜謐,只有窗外偶爾劃過的紅色閃電,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書房內。
墨淵正坐在書桌後,手裏拿着一卷散發着幽光的古籍。他沒有點燈,周身散發着淡淡的魔氣,在黑暗中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吃完了?”
“吃完了。”我走到書桌前,把托盤放下,語氣平靜,“老板,下午整理出來的那批卷宗目錄,我發現了幾個分類上的問題。還有,關於您書房裏那些雜亂的陣法玉簡,我想今晚把它們整理出來。”
墨淵翻動書頁的手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注視着我:“現在?”
“對,現在。”我點點頭,“下午耽誤了點時間去‘采購’,晚上得補回來。而且晚上安靜,整理這種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東西,效率最高。”
墨淵看着我。
在他漫長的生命裏,見過無數人。
有貪圖他權勢的,有畏懼他力量的,也有想利用他的。
但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
剛剛享受了一頓凡人的“盛宴”,轉頭就立刻投入到這種枯燥乏味的整理工作中,而且……是爲了“補回來”?
這種邏輯,這種……“責任感”,讓他感到陌生,卻又莫名地……順眼。
“隨你。”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古籍,“別弄出太大動靜。”
“放心,專業的。”
我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那個裝着熒光草汁液的托盤,開始工作。
書房裏很安靜。
只有墨淵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和我筆尖劃過獸皮紙的沙沙聲。
我把那些散亂的陣法玉簡搬過來。
這些玉簡上記載着魔界最古老、最復雜的陣法,有些甚至已經斷裂,或者被魔氣侵蝕得模糊不清。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燙手山芋,但對於我這個有強迫症的整理控來說,這是最好的拼圖遊戲。
我按照陣法的屬性(攻擊、防御、困敵、傳送),將它們一一分類。
對於那些破損的玉簡,我並沒有急着貼標籤,而是先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試圖把它們拼回原樣。
時間一點點流逝。
墨淵雖然在看書,但他的注意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旁邊。
他看着那個凡人女子。
她在黑暗中,只有手中的熒光草汁液散發着微弱的綠光。她眉頭微皺,神情專注,時不時咬着筆頭思考,那模樣……竟然一點也不顯得笨拙,反而透着一股認真的……可愛?
“這裏應該是……‘鎖靈陣’的後半部分。”
我突然低聲自語,手裏拿着一塊斷裂的玉簡,眉頭緊鎖。
墨淵眸光微動。
“鎖靈陣?”他放下手中的書,聲音低沉,“那是早已失傳的上古陣法,這塊玉簡損毀嚴重,連本尊都無法復原。你看得懂?”
“不懂。”我誠實地搖搖頭,“但我能看懂邏輯。”
“邏輯?”墨淵挑眉。
“對,邏輯。”我把那塊玉簡放在桌上,指着上面模糊的紋路,“您看這裏,這是陣法的起手式,這裏是轉折。雖然字跡模糊了,但根據陣法的能量流動原理,它的收尾應該是向內收斂的,而不是向外爆發。所以,這塊玉簡應該是跟那塊……對,就是那塊刻着‘回’字紋的玉簡拼在一起的。”
我伸手從一堆玉簡中挑出一塊,把它們拼在一起。
嚴絲合縫。
墨淵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看着那兩塊拼在一起的玉簡,又看了看我。
這凡人……竟然真的拼對了?
她不懂陣法,不懂修仙,竟然僅憑所謂的“邏輯”和“能量流動”,就復原了失傳的陣法?
“有點意思。”
墨淵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
他俯身看着桌上的玉簡,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帶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也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
“還有嗎?”他問,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致。
“有啊。”我沒注意到他的靠近,或者說,我習慣了他的存在。我指着另一堆玉簡,“這堆是‘迷蹤陣’,但我覺得這裏面混進去了一塊‘幻殺陣’的碎片。那個碎片的紋路太鋒利了,跟迷蹤陣那種迷幻的風格格格不入。”
墨淵順着我的手指看去。
那是一塊極其不起眼的碎片,混雜在一堆迷蹤陣的玉簡裏,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但他用神識一掃,果然。
那是“幻殺陣”的核心碎片。
“凡人……”
墨淵看着我,眸色深沉,“你究竟是什麼做的?”
“我是碳基生物,碳水化合物做的。”我隨口回了一句,然後抬起頭,正好撞進他那雙金色的眸子裏。
距離太近了。
近得我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微光,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噴灑在我耳畔的溫熱氣息。
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老板,您……您也不懂嗎?”
墨淵沒有退開。
他反而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本尊懂。但本尊沒想到,你也能‘看’出來。”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我剛才拼好的玉簡,語氣裏帶着一絲從未有過的柔和:
“做得好。”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我的心髒。
我看着他,突然覺得,這魔界的夜晚,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
“那……加班費怎麼算?”我眨眨眼,試圖打破這曖昧的氣氛。
墨淵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
那笑聲低沉悅耳,震動着胸腔,也震動着我的耳膜。
“加班費……”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這魔宮裏的東西,你看上了什麼,盡管拿去。除了本尊的命,其他的……隨你挑。”
我心裏一喜:“真的?那我要那個……那個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我晚上怕黑!”
墨淵:“……”
他看着我,眼神裏的柔情瞬間碎了一地,重新變回了那種“看傻子”的眼神。
“……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