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川拿着蘇染給的“任務”,邁着小短腿,走向了村口。
他沒有直接去找王大爺,而是在不遠處的一個石墩上坐了下來,安靜地觀察。
直播間的鏡頭緊緊地跟着他,所有觀衆都好奇這個天才兒童會怎麼完成他“不靠譜”的後媽交代的“不靠譜”的任務。
【小川真的去了!他不會真的要去騙老爺爺的雞?】
【蘇染這媽當的,簡直是反面教材的典範!】
【前面的別激動,我怎麼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王大爺正蹲在地上,面前擺着一個小攤子,上面放着剛從地裏摘下來的青菜、蘿卜和土豆。
他的腳邊,放着一個賬本和一個裝錢的鐵皮盒子。
他一邊數着盒子裏的零錢,一邊在賬本上劃拉着,嘴裏念念有詞,臉上的褶子都擰成了一團。
“這……白菜三斤,一塊二,蘿卜五斤,兩塊……今天一共是賣了……賣了多少來着?”
老大爺的文化水平不高,這加減乘除,對他來說,簡直比下地幹活還難。
陸小川觀察了一會兒,看明白了。
他從石墩上跳下來,走到王大爺的攤子前。
“老爺爺。”
他開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大爺抬起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得體的小西裝,像年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哎喲,這誰家的小囡囡,長得真俊!”王大爺笑呵呵地問,“要買菜嗎?”
陸小川搖搖頭。
他伸出小手指,指了指王大爺手裏的賬本。
“你的賬,算錯了。”
王大爺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鬼畫符一樣的賬本。
“算錯了?哪裏錯了?”
陸小川沒有多言,他直接拿起地上的一根小樹枝,在旁邊的空地上,快速地寫下了一串數字。
他的字跡雖然稚嫩,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青菜賣了十二斤,每斤四毛,是四塊八。”
“蘿卜賣了二十三斤,每斤也是四毛,是九塊二。”
“土豆賣了三十斤,每斤三毛五,是十塊五。”
“所以,你今天一共收入二十四塊五毛錢。”
他用幾句話,就將王大爺算了半個小時都沒算明白的賬,理得清清楚楚。
王大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那串數字,又拿起自己的錢盒子數了數。
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四塊五!
“神了!真是神了!”
王大爺激動地拍了一下大腿,看着陸小川的眼神,像在看什麼小神仙。
“娃娃,你這腦子是咋長的?比我們村裏的會計還厲害!”
陸小川的小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只是繼續說:“你的定價也有問題。現在是傍晚,青菜不耐放,你應該降價處理,不然明天就不新鮮了。土豆耐放,價格可以稍微堅挺一點。”
“你還可以推出套餐,比如一份蘿卜加一份土豆,便宜一毛錢,這樣可以帶動銷量。”
他用着最稚嫩的聲音,說着最專業的商業分析。
王大爺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有些詞他聽不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
這個娃娃,是在教他怎麼做生意啊!
王大爺看着陸小川,越看越喜歡。
他站起身,二話不說,就沖到旁邊的雞籠裏,抓出了那只最大最肥的蘆花雞。
“娃娃,謝謝你!這只雞,你拿去!就當是爺爺給你的謝禮!”
他還嫌不夠,又拿起一個籃子,裝了滿滿一籃子最新鮮的蔬菜。
“這些也拿着!回去讓你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陸小川看着那只活蹦亂跳的雞和那一大籃子菜,沉默了。
他好像……超額完成了蘇染交代的任務。
當陸小川一手提着雞,一手挎着籃子,出現在榕樹下時,蘇染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我的天!兒子!你怎麼辦到的!”
她一個餓虎撲食沖了上去,圍着那只雞轉了兩圈,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你真的去賣萌了?還是威脅他了?”
陸小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知識。”
蘇染:“?”
直播間的觀衆,已經徹底沸騰了。
【知識改變命運!我今天才算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原來是真的!小川,我的神!】
【別人靠體力,我們小川靠腦力!降維打擊啊這是!】
【蘇染還在問是不是去賣萌,哈哈哈哈,她根本不知道她兒子有多牛逼!】
傍晚,下溪村的農家小院裏,升起了嫋嫋炊煙。
林雅她們忙活了一下午,渾身酸痛,最後只換來了一點米和幾個雞蛋,晚餐只能是清湯寡水的雞蛋羹配白粥。
幾個孩子餓得直哭,媽媽們也累得沒了脾氣,氣氛一片愁雲慘淡。
而蘇染這邊的小院裏,卻飄出了濃鬱的肉香。
蘇染雖然懶,但畢竟也是個資深吃貨。
她指揮着陸小川,用王大爺送的各種調料,把那只雞做成了一鍋香噴噴的叫花雞。
雞肉被烤得外皮金黃酥脆,撕開來,裏面鮮嫩多汁,香氣四溢。
蘇染撕下一個大雞腿,毫不猶豫地塞進了陸小川的碗裏。
“來,首席功臣,你先吃!”
然後,她又撕下另一個,自己啃了起來。
一大一小,坐在小院的板凳上,就着夕陽,吃得滿嘴流油。
那幸福滿足的模樣,和隔壁院子裏的愁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晚上,所有家庭都聚集在村子的曬谷場上,這是節目組安排的“真心話大冒險”環節。
大家圍着篝火,氣氛總算熱鬧了些。
輪到林雅提問。
她轉動瓶子,瓶口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正抱着一杯熱牛奶,喝得昏昏欲睡的蘇染。
林雅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她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裝作不經意地,用一種關心的口吻問道:
“蘇染,我知道我這麼問可能有點冒昧。”
“但是大家都很好奇。陸總平時那麼忙,你們的夫妻生活……和諧嗎?”
這個問題,太尖銳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蘇染身上。
這是一個陷阱。
如果說和諧,在陸湛從不回家的前提下,沒人會信。
如果說不和諧,那更是坐實了他們夫妻不和,她這個豪門太太名存實亡的傳聞。
全國觀衆都看着呢。
無論怎麼回答,都是出醜。
然而,蘇染只是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林雅一眼。
她咬着吸管,慢悠悠地開口:
“和諧啊。”
在林雅錯愕的目光中,她繼續說道:
“怎麼不和諧?”
“他忙着賺錢,我忙着花錢。”
“他從不回家,我樂得清靜。”
“我們相敬如賓,互不幹擾,簡直是當代喪偶式婚姻的完美典範。”
她說完,還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對自己這個總結非常認可。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震得說不出話來。
而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下溪村的村口。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陸湛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他剛結束一個跨洋視頻會議,就聽到了助理的匯報。
車裏的收音設備,正清晰地,將蘇染那句“喪偶式婚姻的完美典範”,一字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陸湛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
那是一種,風雨欲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