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國的吼聲如同平地驚雷,震得整個院子都嗡嗡作響。
院子裏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陸彩鳳正擰着三蛋的耳朵,罵得起勁。
冷不防被這一聲爆喝和踹門的巨響,嚇得渾身一哆嗦。
她猛地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處。
滿臉怒容,雙目噴火的大隊長周衛國。
再往周衛國身後一看,好家夥!
黑壓壓的一片,全是村裏的人。
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院裏瞅,臉上帶着各種各樣的神情。
震驚、鄙夷、憤怒、同情……
陸彩鳳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她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麼……怎麼都來了?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看了多久了?
陸彩鳳下意識地,就鬆開了三蛋的耳朵。
臉上那股子蠻橫霸道,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臉色煞白,和無法掩飾的慌張。
“大……大隊長……你們……你們這是幹啥?”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都變了調。
三蛋的耳朵得了自由,疼得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陸玥玥趕緊跑過去,心疼地給他吹着又紅又腫的耳朵。
人群中幾個心腸軟的嬸子,再也看不下去了。
“哎喲,我的老天爺!彩鳳啊,你這是要做啥子喲?
孩子還這麼小,你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呀!”
“就是啊!你看看這孩子,耳朵都讓你擰成啥樣了?這都快滴血了!你這心也太黑了吧!”
李家嫂子指着陸彩鳳,氣得聲音都發抖。
“陸彩鳳!你哥才走了多久?你就這麼對他的娃?你對得起你哥嗎?
這幾個孩子沒了爹娘,本來就夠可憐的了,你還這麼作踐他們!”
一句句譴責,像是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燙在了,陸彩鳳的臉上。
她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綠,最後變得鐵青。
陸彩鳳雖然蠻橫,但她不傻。
她知道自己虐待侄子侄女這事,是絕對不能讓村裏人知道的。
這年頭,大家最看重的就是名聲。
她要是背上一個刻薄寡恩,虐待親侄的名聲。
以後在村裏,還怎麼抬得起頭?
所以,她打罵孩子的時候。
從來都是關起門來,把動靜控制在最小。
誰知道今天爲了那些錢,一時氣昏了頭,忘了形。
竟然被全村人,看了個現場直播!
完了!
這下全完了!
陸彩鳳眼珠子骨碌一轉,從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聲音也軟了下來,帶着幾分刻意裝出來的委屈。
“大隊長,我……我這不是打他們,我這是心急啊!”
她說着,還抬起袖子,假模假樣地抹了抹眼睛。
“我的錢!我辛辛苦苦攢的錢,好端端放在家裏,一轉眼就不見了!
這家裏就我們娘幾個,不是這幾個小兔崽子偷的,還能是誰?”
陸彩鳳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理由充分。
聲音也拔高了些,指着那五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
“他們把我全部的錢都偷走了,我能不急嗎?我這是氣急了才動手的啊!”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讓五個小家夥更加委屈了。
他們本來就被打得渾身疼,現在又被當着全村人的面,冤枉是小偷。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嗚嗚嗚……我沒偷!我沒有!”
“我們真的沒拿姑姑的錢!”
“姑姑撒謊!我們都不知道她的錢放在哪裏!”
孩子們哭得撕心裂肺,一聲聲稚嫩的辯解。
很多嬸子聽了,心裏更難受了。
誰家的孩子不是寶?
這麼點大的娃,瘦得跟猴兒似的。
還被這麼打,這麼冤枉,真是造孽!
周衛國的臉色,沒有半分緩和。
他銳利的視線,重新落回陸彩鳳身上,語氣沉重。
“陸彩鳳,你究竟丟了什麼?”
陸彩鳳一聽這話,立刻滿臉焦急地嚷嚷起來。
“錢啊!大隊長!是錢!
我所有的錢都放在一個壇子裏,就藏在床底下。
結果今天早上起來一看,壇子不見了!”
她捶胸頓足,演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那可是我全部家當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村民們,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在這個年代,偷盜可是頂風作案的大事,是嚴重的作風問題。
村裏要是出了小偷,那可是會影響整個生產隊評先進的。
一旦上報,必須得嚴查到底!
周衛國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偷盜關系重大,必須嚴查!
“你總共丟了多少錢?”周衛國繼續追問。
這個問題,像是突然掐住了陸彩鳳的脖子。
她臉上的焦急瞬間僵住,眼神開始閃躲。
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多少錢?
她敢說嗎?
那可是足足兩千五百多塊錢!
這筆錢的來路,她根本解釋不清楚!
這要是說出來,她霸占哥哥撫恤金,苛待六個侄子侄女的事情。
豈不是立馬就得捅破天?
到時候,她不僅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
說不定還要被抓去批鬥!
周衛國見她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支支吾吾的幹什麼?到底被偷了多少?連個數都說不清楚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嚇得陸彩鳳渾身一哆嗦。
陸玥玥在一旁冷眼旁觀,將陸彩鳳那副心虛膽怯的模樣,盡收眼底。
陸玥玥心裏樂開了花。
讓你貪!讓你橫!
現在知道怕了?
晚了!
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陸彩鳳的真面目!
讓她自食苦果!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陸玥玥知道,自己該再添一把火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到周衛國身邊。
仰起一張格外真誠的小臉。
她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帶着孩子特有的天真。
“衛國叔叔,我知道!我知道小姑丟了多少錢!”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她吸引了過去。
陸玥玥眨巴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一臉單純地繼續說道:
“今天早上出門前,我聽見小姑在屋裏又哭又罵。
說她藏在床底下的,兩千五百多塊錢不見了,還有好多好多的票呢!”
轟!
“兩千五百多塊錢”這個數字,像一顆驚天巨雷。
在安靜的小院裏,瞬間炸開!
在場的所有村民,有一個算一個。
全都驚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整個院子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洪海嘯般的議論聲。
“啥玩意兒?我沒聽錯吧?兩……兩千五百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