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柔柔的落在倆人身上。
百米外女生宿舍“哐呲”一聲，門禁時間到了。
學校暫時沒有給她配備IC卡，她進不去。
其實可以叫舍友幫忙開門的，可是江楠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叔叔，你吃晚飯了嗎？”江楠拍拍口袋，揚眉凝眸：“我請你吃宵夜吧，我現在有錢。”
清大給的籤字費很可觀，足以支撐她生活很久。
裴頌年淺淺掃過去，女孩身形纖細是營養不良的單薄，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上次出院時的白T和校服褲子，估計這個年紀還在竄個子，上半身的T恤已經有些顯小，腳上的白色球鞋也露出碎碎的毛邊。
既然有錢了，也沒給自己買身新衣服嗎？
“走吧。”裴頌年轉身在前頭帶路。
江楠心裏一喜，連忙跟上去。
車上，途中江楠嘴巴就沒停，今晚她心情格外亢奮，一會分享清大自由生活，一會又驚嘆創客空間的項目有多先進神奇。
由於項目處於研發實驗階段，很多細節不能說，江楠把重心放在研發項目的學長學姐身上。
一會說這個學長有多厲害，去過斯坦福拿過國際獎，一會說那個學姐會多國語言，國外引進的材料和機械說明她都會翻譯。
總之把這些天認識的每個人都誇了一遍，連經常去食堂吃的那家東北小炒老板娘都不免俗。
說她家的鍋包肉就是正宗，色澤鮮豔，香而不膩，就着米飯能吃好幾碗。
“光顧着誇別人了，自己呢？”
江楠在一側嘰嘰喳喳的說着，裴頌年有些微醺，偶爾搭幾句話，不叫她的話落空。
“自己？”江楠停頓，幾個字在嘴裏嚼了幾遍，忽而笑起來：“我自己當然也很優秀呀。”
裴頌年沒接話，但是江楠精準的捕捉到他嘴角升起又滑落的一抹笑意。
中間一度該說的都說完了，江楠安靜下來，卻聽到裴頌年寡淡的聲音問她：“多高？”
江楠看過去，“我嗎？”
“嗯。”
“168.”
“多重。”
“46公斤。”
江楠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
想問又不敢問，怕是什麼少兒不宜的不良導向，又怕是針對少女殺豬盤之前的明碼標價。
邁巴赫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
江楠沒反應過來，不清楚這麼晚了裴頌年帶她來這幹什麼？
她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問道：“叔叔，這是？”
“不是要吃夜宵嗎？”
來這個地方吃夜宵，她的錢包壓根負荷不了啊。
她磨磨蹭蹭的下車，在心裏盤算怎麼優雅又不那麼明顯的提出換個地方。
裴頌年看穿她的心思，“來這吃飯不用花錢。”
“真噠！”苦哈哈的小臉瞬間明媚，“那我得嚐嚐。”
裴頌年和江楠剛走進酒店，就被經理領着帶到包間，服務周到又體貼的詢問江楠的喜好，忌口，喜不喜生冷，對什麼過敏。
江楠一邊看着裴頌年的臉色，一邊回答經理的問題。
直到經理帶着答案出去備菜，江楠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他們是備注你的喜好和忌口，然後專屬定制符合你口味的飯菜，以後你再來，就不會再問了。”
裴頌年坐在一側，酒精的作用還在發酵，他單手撐着額頭閉目緩神。
“明白了。叔叔，剛剛沒給你丟臉吧？”
裴頌年睜開眼，給他丟臉？
這小孩真把自己當成他的人了。
好笑又好氣，於是沉着臉教育：“腦袋裏面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東西。”
江楠看着臉色往後縮，沒敢再吱一聲。
小孩看起來很怕他，但每回都要壯着膽子貼過來，被冷臉凶了，就默默退到安全邊緣，繼續等待下一次的進攻。
膽小又膽大。
裴頌年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解釋道：“好好學習，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
什麼事情是不需要她現在考慮的呢？她眼前能看得見抓得住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看得見的裴頌年，抓的住的名牌大學，哪樣不是靠自己得來的。
說她耍心機也好，動心眼也罷，眼下的生活、未來的道路都需要自己走一步看十步。
小到每頓飯吃什麼，大到未來事業發展，中間還要討好裴頌年護着自己順利完成學業。
沒有人爲她規劃未來，每件事都需要自己考慮周全。
就像今晚，不也是自己死皮賴臉貼上來的嗎？如果她不這麼做，裴頌年會看她一眼嗎？
盡管如此。
江楠依舊乖巧回答：“知道了。”
知道了，但不改。
沒有機會，就努力創造機會，等着機遇降臨，那不是她的人生信條。
包間門被推開，服務生魚貫而入，一道道珍饈美味端上餐桌。
裴頌年剛喝了一肚子酒，現在什麼都吃不下，放在面前的筷子一動未動。
裴頌年不動筷，江楠也不動筷。
左瞧右看瞧着裴頌年沒有吃的打算，只是閉眼養神，看起來有些累。
江楠靜悄悄起身，壯着膽子將雙手指腹輕輕放在裴頌年的太陽穴，均勻有力的按壓。
少女曦香隨着指縫溜進裴頌年的鼻息，微涼的觸感讓發昏發脹的頭腦得到瞬息清明。
裴頌年猛地睜開眼。
剛要揮手打斷，被江楠按住。
“我是認真學過的，高中讀書的時候，身體不好老頭疼，沒錢看醫生就自己從圖書館借來中醫按摩的書，自己學自己按，你猜怎麼着，真的有效果。”
“我每回頭疼就自己按按，叔叔要不要試試看？”
“一會就好，十分鍾就能緩解頭疼。江楠出手，必是精品，免費的，不試白不試哦。”
裴頌年一句話沒說，江楠生怕他拒絕自吹自賣推銷了半天。
若是旁人這麼大膽一聲不吭摸上他的臉，大約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次出現在裴頌年的視野範圍。
裴頌年腦海閃過無數個拒絕的念頭，最後搖搖欲墜的落點在那天女孩垂眸等待懲罰的夜晚。
若是再把人甩開，會不會又嚇得哭到半夜？
這次他可沒有辦法半夜跑到女生宿舍哄人。
頭腦風暴半天，裴頌年選擇南北極的中間值。
半妥協半拒絕道：“五分鍾。”
“好！”
江楠身上的清香隨着揉按的幅度一陣陣飄散過來，伴隨着規律適中的按壓，裴頌年昏昏欲睡。
最後他是被開關門聲吵醒的。
司機拿着禮品袋站在門口，江楠坐在座位上安靜的吃東西，看見裴頌年醒來，笑着問：“好點了嗎？”
好多了。
困頓墜感已經消失，頭腦很輕鬆。
他淡淡“嗯”了聲，暗自在心裏惱怒就這麼睡着了。
“先生，這是您讓我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司機抬起手中幾個碩大的禮品袋，等待指示。
“放這吧。”
司機將袋子放在空餘的座位上，離開時順便把門帶上。
裴頌年示意江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