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卻泛起一陣冷意——繼母這是準備連基本的溫飽都不給我留，就盼着我身子骨早點垮了，好讓沈夢瑤順理成章地頂替我的位置。
“春桃，你幫我化妝吧。”我把玉米餅子放在桌上，指了指牆角那面缺了個角的銅鏡，“就化最淡的妝，不用塗太多粉，胭脂只在眼角暈一點點就好，要那種看起來像受了委屈、眼尾泛紅的樣子。”
說話間，忽然想起自己寫《嫡女淚》時，爲了凸顯沈倩的“悲情”，故意讓她不懂妝容、不善言辭，如今倒好，這爛設定得自己親手推翻。
春桃愣愣地看着我：“小姐，你確定要這樣化嗎？”
我把布包遞過去，指了指桌上的破銅鏡，“按我說的來，先把我的頭發梳順，用那根銀釵挽個簡單的發髻。”
春桃點點頭，手指靈巧地穿梭在我的發絲間。
我看着鏡中那張蒼白消瘦的臉，忽然開口：“等會兒化底妝時，先把顴骨處的陰影打重些，顯得臉小；眼尾用胭脂暈開一點，不用太紅，要那種似哭非哭的柔美感。”
論相貌，沈夢瑤和我不相上下，可她那種濃妝豔抹的嬌俏，在男人眼裏遠不如“楚楚可憐卻暗含風骨”的模樣勾人。
這一點，原本身爲男人的我顯然更有發言權。
春桃雖疑惑，但還是照做，指尖蘸着粉餅，輕輕在我臉上拍打。
銅鏡裏的人影漸漸清晰：原本蠟黃的臉被襯得白皙，眉尾微微上挑卻不凌厲，眼尾的胭脂像層薄霧，連凍得發紅的鼻尖都顯得嬌弱。
我滿意地勾了勾唇，又讓春桃把那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裙下擺折起，露出纖細的腳踝——細節處的柔弱，往往更能戳中人心。
“小姐，您這樣……比以前還要好看！”春桃驚嘆道。
我剛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婆子的吆喝：“沈倩！夫人讓你去前廳伺候！說是李公子要聽琴，府裏的丫鬟沒一個會的，只能讓你去！”
我心裏咯噔一下——繼母這是故意的！
沈倩原身確實會彈琴，但除了侯爺以外的其他人可都不知道啊！
此番邀約，分明是想讓我在李涵面前出醜，好襯托沈夢瑤的才貌雙全。
而現在我穿越過來，對沈倩的身體掌控還不夠熟練，想秀琴技恐怕還真有可能翻車。
春桃也慌了，攥着我的衣袖：“小姐，這可怎麼辦？要是露餡了……”
“別急。”我按住她的手，飛快地思索，“你先去廚房，找機會把灶膛裏的灰抹一點在我裙擺上，就說我剛才掃地時不小心蹭到的。再幫我找根斷了弦的琴弦，藏在袖管裏——記住，要做得自然，別讓人發現。”
春桃雖不明白，但還是立刻點頭跑了出去。
我對着銅鏡，故意把發髻扯鬆幾縷，讓發絲垂在臉頰兩側，再將胭脂往眼角多暈了點，營造出一副“受了驚嚇卻強撐着”的模樣。
沒過多久，春桃回來，幫我把裙擺抹上灰，又把斷弦塞給我。我攥着那根冰涼的琴弦，深吸一口氣——這場戲，只能賭一把了。
跟着婆子走到前廳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沈夢瑤的嬌笑：“李公子，這曲《鳳求凰》我練了好久，您聽聽好不好聽？”
我故意放慢腳步，等裏面的琴聲剛落下，才輕輕推開門，腳步踉蹌了一下，順勢跌坐在門檻邊，手裏的斷弦“啪嗒”掉在地上。
“哎呀！姐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沈夢瑤立刻站起來，眼底滿是幸災樂禍，“娘讓你來伺候，你怎麼還摔了？”
李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先是被我精心打理過的模樣晃了晃，隨即又看到我裙擺上的灰和地上的斷弦，眉頭皺了起來。
繼母也臉色一沉：“沈倩！你故意的是不是？連琴都拿不穩！”
我趕緊爬起來，膝蓋微微彎曲，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聲音帶着點哽咽：“不是的……娘，我剛才來的路上，被石子絆倒了，琴弦也摔斷了……我知道我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說着，我故意抹了下眼角，沾了胭脂的指尖蹭出一點紅，看起來更委屈了。
李涵看着我發紅的眼眶，眼神明顯鬆動了——他心軟了。
“罷了。”李涵開口，語氣緩和了些，“琴弦斷了也沒法彈，夫人就別爲難她了。”
繼母沒想到李涵又幫我說話，臉色更難看，卻也只能忍着：“既然李公子開口，那就算了。沈倩，還不快謝謝李公子？”
我對着李涵福了福身，聲音輕輕的：“謝李公子。只是我笨手笨腳的，怕是沒法伺候，不如我去給各位倒茶吧？”
“不用。”李涵笑着擺了擺手，“你是我的李某人未過門的妻子，端菜倒水這種下人的活兒，怎麼能讓你去幹呢？”
此話一出，繼母和庶妹沈夢瑤齊齊變了臉色。
“李公子，侯爺當初和李老爺商談時妾身也在場，他們並沒有指明婚約的對象是瑤兒還是倩兒……”繼母話說到這裏便停頓下，在場的人也都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
“這……”李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夢瑤，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身爲一個男人，我只一瞬間洞悉了他的想法——這狗男人兩個都想要！
“李公子，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倩兒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如果李公子願意，可否給倩兒兩天時間考慮？當然，李公子也同樣可以在這三天時間裏，想清楚自己的心儀對象究竟是誰！”
說完，我不等他們回答，轉身就走，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只要再撐過兩天，被送到城外的莊子就無所謂了。
只不過，以繼母的手段，今晚恐怕還是會整出些幺蛾子！
果不其然，傍晚時分，春桃忽然跑到柴房門口，對我小聲說：“小姐，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沈富貴在前院的回廊下跟夫人說話，他好像在詢問關於你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