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只恨不能把腦袋埋進地裏,她十八歲了,這些男女的事早該知道了,可是聽了還是會面紅耳赤。
“阿荔,你……你別說了!”秦桑的聲音細如蚊蠅,說完了就趕緊忙活手裏的活轉移注意力。
阿荔瞧她一副見鬼的樣子就知道什麼都不懂,她用胳膊戳了戳秦桑,“你都十八了,沒有心上人嗎?”
這話好像一下子問到了秦桑的痛處上,她把頭壓的更低了,半晌後輕輕點了點頭。
秦大山雖疼她,可是畢竟是個男人年紀又大,秦桑的心事永遠無人可說。
今日阿荔問起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就想說上一說。
阿荔沒見過李青的人,不過既然是讀書人,想來該是弱不禁風的吧,就像鎮子上的教書先生,遠遠看上去像一根細麻繩,好像風一吹就能到天上去似的。
“我還是覺得結實一點的漢子好,”阿荔說,“白天能幹活,晚上也能幹活。”
秦桑光顧着想自己的事,沒認真琢磨阿荔的這句話。
那邊幹仗的趙秀雲和馮大腳被人七手八腳的拉開,吵嚷聲立即小了下去。
秦桑站起來將背面擰幹,這麼一會阿荔也洗完了,倆人一起往回走。
臨近秦家大門前阿荔忽然對秦桑說,“我娘常說,選男人得選會疼人的,秦桑你得選個疼你的。”
王貴就會疼人,連飯都舍不得讓她做,阿荔覺得因豬結緣的親事挺好。
秦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不知道會疼人的男人啥樣,可是成親這種事不是她自己能說了算的。
爹要管,娘要管,甚至弟弟妹妹都可以管,唯獨不能是她自己做主。
秦桑的心有些堵,回到家後幹了許多活還是堵。
尤其是天越來越黑,昨夜她坐着睡了一晚,今天怎麼着也不能再坐着睡了。
可是萬一秦光宗又來摸自己怎麼辦。
磨磨蹭蹭的到了晚上,秦桑終於在門前等到秦光月進門。
“你幹什麼杵在這?”秦光月沒好氣的白了秦桑一眼。
秦桑也不氣,她像下定了決心似的,同她商量,“咱倆睡覺的位置能不能換一下?”
秦光月斜睨着她,“你幹什麼?我哪兒暖和!”
秦光月睡覺那頭靠着灶火,的確要熱乎一些。
秦桑本也不是貪圖那點熱乎氣,而是她不敢挨着秦光宗。
見秦桑不說話,秦光月料定了她是要享福,不樂意道,“我是妹妹,你怎麼不讓着我一些?還要搶我睡覺的地方!”
“哼!”秦光月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秦桑卻一把拉住她,“我……我明天給你煮雞蛋吃。”
秦光月見她提條件眼睛忽然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說,“用你那條發帶來換。”
她覬覦那根發帶很久了,秦桑卻像護着寶貝一樣的護着,越是得不到的東西,秦光月越是心癢癢。
秦桑倏的一下鬆開了手,那是李青送給她的東西,她自己都舍不得帶一直揣在懷裏。
秦光月見她猶豫翻了個白眼,“不換拉倒,誰稀罕。”
她說着便佯裝要走,秦桑最終還是從懷裏將那條發帶掏出來遞了給秦光月。
再好的東西,她也留不住。
秦光月得了發帶,當即就戴在了頭上,她人長得黑頭發又少,配上粉紅色的發帶其實很醜。
可這是從秦桑手裏奪過來的,秦光月別提多開心。
秦桑只看了兩眼便不看了,她一轉身進屋,生怕自己走慢了眼淚會掉下來。
晚上秦光宗進屋後看見秦桑沒有挨着他睡,臉色暗了暗,可是也不能明着說,只能自己生悶氣。
秦桑白天躲着他,晚上也躲着他,如此才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
可是已經三天過去了,秦大山還沒回來,秦桑漸漸坐不住了,就連周春花都整日伸長了脖子,等着盼着秦大山能從山裏回來。
直到第四天,秦桑等不下去了。
一大早她給家裏人做好了飯後,跟周春花打過招呼,便帶着幹糧進了山。
山中常有野獸出沒,秦桑一個姑娘家周春花也不擔心,畢竟秦大山能賺錢可比秦桑有用多了。
秋末冬初的季節,山上的風又硬又冷,秦桑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手裏拿着一把平時用來砍柴的柴刀。
入冬後雖不常有蛇,可還是得小心一些,村子裏吳寡婦家的男人就是十年前進山被毒蛇咬死的。
秦桑小心翼翼的撥着草窠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裏走。
鬆根只有在懸崖附近才能見到,秦桑猜測秦大山一定是往背子林的方向走了。
那地方秦桑只去過一次,大白日的也見不到太陽,聽村子裏的人說還常有狼群出沒。
雖然知道危險,可秦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她只盼着自己能幸運一次,順利的找到人,一起回家。
就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秦桑拿出竹筒喝了口水。
裝好後又繼續走,林子裏太大了,她既怕自己找不到秦大山,又怕自己被什麼東西吃掉,因此一路上都小聲小氣的喊着爹。
沈獵做好陷阱後本想逮頭野豬,誰想卻碰見個纖細的女人。
她身上背着一只竹筐,手裏拿着柴刀,左瞧瞧右看看,像是來找人的。
這四周沈獵都聽過了,除了樹上樹下兩個會喘氣的人類,其餘的都是畜生。
沈獵有心提醒,可又忍住了,過會她找不到自然就走了,何必多此一舉。
秦桑在山上轉了一天實在走不動了,索性找了個幹淨背風的地方坐下。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哭。
也不知道爹有沒有受傷,已經四天過去了,帶的幹糧想必早就吃沒了,沒有飯吃就要餓肚子,餓了肚子若是遇上野獸想跑也跑不動。
秦桑越想越心驚,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爹,你在哪啊!”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壓抑太久的委屈終於再也控制不住。
“爹,桑兒沒有別的親人了,你可千萬不要有事阿!”
沈獵看着樹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女人,漆黑的眸子動了動。
他最煩女人哭了,可樹下的人哭起來還挺好看的。
大大的眼睛一眨,眼淚就撲簌簌的掉出來,像山泉一樣。
秦桑哭了一會,又重新站起來,她得繼續找才行,萬一爹還在等着怎麼辦。
她拿起手邊的柴刀,繼續往前走,結果剛踏出兩步,身後忽然傳來粗重的鼻息聲。
野豬撞開低矮的樹叢,徑直的朝着她奔過來。
秦桑驚呼一聲,拔腿就跑,她慌不擇路,眼看着就要掉進沈獵設置的陷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