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三個兒子，分別叫大虎、二虎、三虎，人如其名，又凶又橫。
秦桑很害怕他們會去找麻煩，所以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沒完。
“對不起，”她小聲的給阿荔道歉，“你不該幫我說話的。”
阿荔又看秦桑一眼，更加料定了她是真的呆。
剛剛吳秀秀明擺着就是欺負人，可是她一不還手，二不還口，就是個軟柿子。
經過這麼一鬧，阿荔的衣裳也不洗了，被她溼噠噠的從河水裏撈出來，連擰都不擰一下就要往盆子裏塞。
秦桑見狀，立馬上去幫忙。
阿荔也不拒絕，倆人很快便將衣裳擰幹，抱着盆子一起往村子裏走。
秦家與王家雖然都住在西邊，可是秦桑盆子裏還有李青的衣裳，她要先送回去，不然被周春花看見又要挨罵。
阿荔同她大咧咧的一擺手，“那我先走了，改天去找你玩。”
說完，便大步流星的走遠了。
秦桑看着阿荔的背影，想着她今日說了兩遍找自己玩，便是真的會來找自己玩吧。
她還沒有朋友呐！既然阿荔願意同自己玩，那是不是說明自己有朋友了？
秦桑忍不住的高興起來，越想越高興，就連剛剛被吳秀秀羞辱的事都忘了。
她一路小跑着到了李家門口，瞧見李月娥正在院子裏喂雞，李青不在。
秦桑透過籬笆院牆喊了一聲，“李大娘！”
李月娥被嚇了一跳，她看見是秦桑之後當即黑了臉，嘴上埋怨，“你這丫頭，做什麼這麼大聲，青兒在念書，被吵到了可怎麼得了？”
秦桑下意識的往李青住着的東廂看過去，還沒瞧見人影，便被李月娥擋住。
她從秦桑懷裏接過洗好的衣裳擺擺手，“你快回去吧，待會天要黑了。”
北方的天黑的快，秦桑抬頭看了一眼即將西沉下去的日頭，不敢多做停留，忙往家走。
她剛一進院門，就聽見周春花不高興的說話聲從屋內傳出來。
“姑娘大了不中留，你瞅瞅這都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回來做飯，心都跟着李家小子飛走了吧。”
這些話秦桑已經聽習慣了，她站在院子裏將衣裳抖開晾好。
這時候秦大山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周春花又開始哭起來，聲音斷斷續續的，偶爾能聽見彩禮嫁妝幾個字。
秦桑知道他們是在聊自己的事。
她已經十八歲了，在清水村這個年紀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娃娃了，可是秦桑因爲名聲不好，村子裏沒人來提親。
秦大山便提議多備一些嫁妝，叫王婆子把秦家和李家的親事給定下來。
周春花哪裏能同意，秦桑十八歲，秦光宗和秦光月也十七了，也要開始相看人家了。
就清水村這種窮地方，哪個姑娘願意嫁過來？沒點銀子怎麼成？
秦家一年到頭省吃儉用的也存不下一兩，頭幾年秦大山他娘還在時，光是生病吃藥就要花掉不少。
家裏一年到頭就指着那麼幾畝地，若是趕上收成不好的時候，一家五口連飯都吃不飽。
周春花一邊感嘆自己命苦，一邊埋怨，“就你上山砍柴換的那麼幾文錢，拿什麼給你那寶貝閨女當嫁妝。”
秦桑從沒指望着秦家能給她嫁妝，可這不代表她不會委屈。
一日一日的委屈下去，心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她不願意多聽，索性去幹活，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晚飯秦桑做的野菜餅，把曬幹的野菜切碎拌上一點小米面，滴上兩滴油，貼在鍋沿上一蒸。
又去籃子裏拿了兩顆雞蛋磕在碗裏打散，就着鍋底燒開的熱水淋上去，做了一鍋蛋花湯。
聞着飯香味周春花才紅着眼圈從屋子裏走出來，她心情不好，秦桑也不主動開口說話。
她早就知道多說多錯，只有多做事，她和爹的日子才能安生幾天。
秦光宗晃悠悠的從屋子裏出來，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抱怨，“怎麼又吃野菜餅，我吃的腸子都要生瘡了。”
秦光月則是直接瞪了秦桑一眼，在她看來，家裏吃不上好東西，都要怪她不會持家。
秦桑擺好了碗筷，去後院喊秦大山吃飯，順便跟他提一嘴自己的事。
“爹，”秦桑跟在秦大山跟前用盡量小的聲音說，“我不嫁人，您別再同娘說嫁妝的事了。”
說了她也不會同意，幹什麼要惹得一家人雞飛狗跳。
秦大山不說話，他才剛四十歲，頭上已經生了許多白發，秦桑心裏一疼，又強忍下想哭的沖動安慰道，“即便是嫁人，也不需要家裏的嫁妝，我能幹活，夫家不會苛待。”
秦大山重重的嘆一口氣，拍拍秦桑的手，“吃飯吧！”
一家人晚飯吃的心不在焉，周春花心情不順，其他的人都只能安安生生吃飯，就連向來得寵的李光宗都不嘴碎了，黑着臉喝了兩碗雞蛋湯。
周春花先吃完放下的筷子，秦桑一看也跟着放下筷子。
十八年的小心謹慎早就讓她習慣了察言觀色，她清楚的知道這家裏每一個人的習慣和脾氣秉性。
果然沒過多會周春花就開了口。
“你們都大了，也都到了成親的年紀。”周春花剛哭過，聲音還有點沙啞，不知道的人都會以爲是誰欺負了她。
聽見成親兩個字，秦光宗和秦光月才跟着停下吃飯的動作認真聽着。
周春花看一眼秦桑，繼續說，“光兒是男人，日後娶親自然是要準備彩禮的，月兒……和桑兒。”
秦桑將最後一塊菜餅咽下去，對着周春花扯出一個不太像樣的笑來，“娘，我還不急，爹如今身子不好，家裏的地他一個人弄不完。”
幹巴巴的菜餅卡在嗓子裏，就好像一口氣堵在胸口上，悶的她心疼。
周春花佯裝生氣的白她一眼，“說什麼不嫁人的傻話，女人大了就該早些成家。”
何況她還指望着秦桑嫁出去能收回一些彩禮給秦光宗。
李家雖然窮了點，可是李青識文斷字，即便考不上秀才，日後也能去鎮上找一份賬房的活，將來過得不會太差，最重要的是李家就在村子上，家裏的活秦桑還能幫着幹。
周春花打定了主意，臉上笑的燦爛，“娘知道你中意李家小子，若你打定了主意嫁他，娘明日便去找王婆子……只是娘畢竟疼了你十八年，這彩禮還是得要的。”
秦光月聽見這話有些急了，村子裏誰不知道李青將來會有出息，她可不想嫁的比秦桑差。
“娘，那我呢？”
周春花往她碗裏盛了一勺雞蛋湯，寵溺的罵道，“吃你的飯。”
秦桑沒有說話默默的喝完了手裏的湯，實際上她心裏是願意嫁給李青的，只是如今李青還在念書，會願意娶她嗎？
一旁的秦光宗看了秦桑一會，一仰頭將碗裏的湯喝了個幹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