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紀青玉開口，她臂彎裏的臉盆便被他接了過去。
牙膏牙刷在盆裏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響聲。
“……你怎麼來了？”紀青玉有些怔。
“早飯。”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他一手端着所有東西，另一只手穩穩扶住她的胳膊，“走慢點。”
他的手掌寬大有力，隔着外套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容拒絕的力道。
紀青玉尷尬地動了動：“我自己能走。”
想到那些傳言……萬一又被人看見了就要被說閒話了。
宋承璋似看穿她的想法，淡聲落下：“不會有人看見的。”
紀青玉：……？他是她內心的蛔蟲嗎？
她抿着唇，餘光偷瞄他投射而下的冷硬頜線，看不出情緒。
真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男人。
紀青玉只好順着他手上的力道，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回宿舍。
等重新在床上坐定時，她只覺得左邊胳膊被攥得發麻。
“早飯趁熱吃。傷假批了一周，你要的東西中午送來。”
他的語氣公事公辦，放下東西便轉身要走。
“……謝謝。”
宋承璋瞥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軍綠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這人還真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
紀青玉收回視線，轉向桌上早餐。
西北軍隊特有的羊肉泡饃，還有半籠羊肉包，鮮亮清爽，搭配包子吃得紀青玉格外滿足。
幹脆將那些多餘的心思拋之腦後了。
-
訓練場邊，宋知晚趁着解散間隙跑去找宋承璋。
辦公室裏剛散會，幾個領導正約着去食堂，見她來便先走了。
“什麼事？”宋承璋看了眼時間，眉頭微皺，“不去吃飯？”
宋知晚雙手合十，眼帶祈求：“哥，我想請幾天假照顧青玉。她腳傷了行動不便，我今天早上差點來不及給她送飯，要不是你去了，她非得餓肚子不可！”
宋承璋面色沒什麼變化：“就爲這個？我有安排，你老實訓練去。”
“你有什麼安排啊？”
“先去打飯。”他不欲多言，“別的不用你管。”
宋知晚以爲他會讓警衛員幫忙，想了想覺得也行，轉身往食堂去了。
中午吃飯時，紀青玉見宋知晚臉蛋都累紅，愧疚道：“要不我還是自己去食堂吧？慢慢走也能到，省得你來回跑。”
“沒事兒，我哥說他安排好了。”
兩人都以爲會是李警衛員來送飯，可第二天一早，出現在門口的卻是宋承璋本人。
宋承璋送完早飯，便直接轉身離開。
時間卡得剛好，和結束訓練回來的人群錯開。
第三天、第四天依舊如此。
早中晚三餐，他總會提前一些送來，菜色豐盛，幾乎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第五天中午，紀青玉接過飯盒時，終於忍不住問：“宋師長，你不忙嗎？”
宋承璋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還好。”
紀青玉一噎。
她本想說“要是忙就不用親自來了”，卻被這句輕飄飄的“還好”堵了回去。
她掀開飯盒蓋，習慣性地開始挑裏面的香菜。
挑完一抬頭，發現他還站在門口，目光淡淡落在她手上。
“……怎麼了？”
男人丟下一句“挑食不好”，轉身走了。
步子邁得極大，轉眼就不見人影。
紀青玉：“……”
她就是不喜歡吃。
接連三天，宋承璋雷打不動地送來一日三餐。
偶爾撞見宋知晚還在，他也只是站在門口遞過飯盒，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宋知晚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
這天中午，她瞅着紀青玉吃飯，忍不住問：“我哥最近這麼閒嗎？天天來送飯。”
紀青玉夾了塊紅燒牛肉，滿足地眯起眼：“可能吧。”
“怎麼可能？”宋知晚一臉不信，“這段時間訓練任務重，我天天看見他到處忙，不是開會就是指導。”
她說着，瞥了眼紀青玉飯盒裏的菜，忽然“咦”了一聲：“你這紅燒牛肉……怎麼沒香菜？”
紀青玉低頭一看，還真是。
她記得食堂這道菜向來是撒香菜的。
宋知晚嘀咕：“我中午打的同一道菜，明明有啊。”
兩人對視一眼，紀青玉心裏莫名一跳。
她想起前幾天挑香菜時被他看見，還被教育了不能挑食。
但今天這盒沒有香菜的牛肉……難道是特意交代的？
這個念頭只閃過一瞬，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宋承璋那樣古板嚴肅的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一定只是巧合。
-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紀青玉正迷糊着，門外傳來規律的敲門聲——兩長一短，刻板得像他本人。
“來了！”她理了理頭發，披上外套才去開門。
自從上次衣衫不整被他撞見，她就格外注意這些細節。
好在他向來守禮，這些天即便單獨相處，也從不踏進房門一步。
門打開，紀青玉怔了一瞬。
她往常見他，總是軍裝嚴整，外套裹得一絲不苟。
可此刻站在門外的宋承璋，卻只穿了件軍綠色短袖。
短袖被汗水浸得半溼，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迷彩褲腳依舊利落地扎進軍靴裏，整個人比起平日的威嚴，多了幾分外露的銳氣。
他臉上還掛着汗，順着英挺的輪廓滑下，滾過突起的喉結。
左手拎着一大袋東西，小臂繃緊，青筋微顯，充滿了力量感。
紀青玉一時忘了反應。
“發什麼呆？”低啞的嗓音響起，帶着運動後的微喘，“你的東西買齊了。”
那聲音鑽進耳朵，莫名有些撩人。
紀青玉一個激靈，臉騰地熱了。
“全、全買到了？”
宋承璋“嗯”了一聲，把袋子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他胳膊伸進來時，紀青玉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他動作一頓，放下東西，收回手往門外退了兩步。
“看看缺什麼，再跟我說。”
紀青玉訥訥點頭，莫名不敢看他：“謝謝……”
宋承璋覺得她有些奇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問。
視線落在她腳上，臨走前叮囑了句“別亂動”，便轉身離開。
紀青玉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寬闊的肩背和勁瘦的腰身上。
然而下一秒，男人猝然回頭。
深邃的眼眸準確攫住了她的視線。
紀青玉眼睜睜看着他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臉蛋瞬間爆紅。
她慌不擇路地退回
宋承璋站在門外：“……”
他一向穩重的面上罕見浮現困惑。
衣服穿得好好的，沒什麼不對。
她在看什麼？
門內，紀青玉撲在床上，內心仿佛有一萬頭牛馬在狂奔。
她在看什麼？她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不過，確實是好看。
活了這麼多年，她還是頭一次和陌生異性這樣近距離接觸。
心裏那股莫名的悸動，壓都壓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