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紀青玉面呈死灰,一臉生無可戀。
剛才被檢查摁腳踝時,就已經讓她難以忍受。
誰知道這會兒上藥酒,更是痛得她死去活來。
給她揉藥酒的護士差點把那瓶藥酒全灑了。
“同志,稍微忍一忍就好了,你這腳不把藥酒揉開沒用,你也不想一直痛下去吧?”
“太痛了太痛了,我受不了。姐姐,你不能再輕點嘛……”
紀青玉眼淚汪汪的看着護士,“沒有不需要揉開的藥酒嗎?或者吃的藥也行呀!”
護士被她逗笑,“你這是腳受傷,哪有藥吃下去就能好的?”
紀青玉:“……”
聽到她們對話的宋承璋立在門口,和紀青玉那雙黑溜溜的眼眸對視。
因爲疼痛泛着水光的眼睛又大又亮,眼尾泛紅,形狀似三月盛開的灼灼桃花,氤氳着一層靡豔。
他眸光微滯,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擦個藥酒叫得這麼慘,不知情的以爲你腿斷了。”
紀青玉抹了把臉,左腳避開護士的觸碰,委屈的抽噎了一聲:“不是你崴了腳,你不知道有多痛!快要痛死我了!”
宋承璋:“……”
護士連忙出聲打圓場:“快好了,再堅持一下。回去記得每天自己揉一揉,手法記住了吧?”
她就沒見到過這麼怕疼的女同志。
紀青玉忍着疼讓她幫忙塗了一層藥酒,道謝後忍不住倒在病床上吸氣。
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倒把一旁的宋承璋看得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在訓練場上不是挺硬氣?這會兒知道嬌氣了。
紀青玉恰好瞥見他嘴角那抹未散的笑意,頓時氣得臉都紅了。
她都疼哭了,他居然還笑!
“都怪你。”疼痛削弱了理智,她忍不住翻起舊賬,“要不是你當初故意點我,覺得我堅持不下來,我也不會憋着口氣硬撐,把腳弄成這樣。”
宋承璋心裏無奈,面上一本正經:“我根本沒讓你訓練,是你自己誤解了。”
紀青玉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他說什麼!
不讓她訓練爲什麼會準備兩套衣服?
等她去了訓練場爲什麼不讓她回去?!
一股悶氣堵在胸口,她簡直要氣死了。
“好了,接下來幾天就不要訓練了,好好休息。”
宋承璋語氣緩和下來,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安撫意味,“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紀青玉很想硬氣拒絕。
可撞上男人那雙深邃專注的眼眸時,竟鬼使神差地品出了些溫柔。
待她想要細看,對方已轉過身,再次在她面前蹲下。
肯定是錯覺。
這個嚴肅古板的男人,怎麼會對她溫柔?這個詞跟他根本不搭邊!
有了來時的經驗,紀青玉徹底摒棄了那點別扭,熟練地趴在宋承璋背上。
出去後跟老鍾告了別,沿着來時的路回去。
接近中午十二點,日頭更盛,路兩邊的行道樹暫且還有幾分陰涼,宋承璋背着她專門挑樹蔭下走。
紀青玉感覺腳好了些,主動挑起了話頭。
“宋師長,老鍾在這兒當了多久的軍醫啊?看起來和你很熟悉的樣子。”
頓了下,又補充道,“我也是學醫的,你說我能進部隊當軍醫嗎?”
她大學剛畢業,還沒來得及去醫院實習,就被王家逼得差點嫁了人。
如果不是來這兒,她現在應該穿上了白大褂。
“你?”宋承璋幾乎沒遲疑,“不行。”
紀青玉眉頭一豎,不滿的拍了下他的肩頭,“我怎麼不行?哪裏不行了?好歹也是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人家醫院爭着搶我呢!”
宋承璋嘴角無聲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部隊的軍醫也有體能測試。”
紀青玉反駁,“你瞧不起誰呢!我體能雖然比不上那些女兵,但也不算差吧?你看我這才幾天,就已經能跟上了大家的訓練進度!”
她以前是沒經過系統訓練,但爲了有好體格學醫,晨跑鍛煉可沒少堅持。
“沒說你體能不好。”宋承璋解釋,“只是我們這兒目前不招軍醫。其他部隊要求也不同。”
“你們部隊爲什麼不招啊?我瞧就只有老鍾一個人,還有兩個護士,忙得過來嘛?”
“還有兩位軍醫外出交流了。老鍾年紀大,留下來值守。平時事不多,人手足夠。”
好吧。
紀青玉歇了心思,又問道:“那你和老鍾看起來關系挺好。你以前不會經常去醫務室吧?”
宋承璋沉默了下,“到了。”
“誒?這麼快?”
話題被自然而然扯開。
院內安靜陰涼,門打開有穿堂風吹過,吹散身上的燥熱。
紀青玉單腳蹦着進屋,給他倒了杯水,“麻煩你了宋師長,喝口水吧。”
宋承璋沒和她客氣,接過來一飲而盡。
走了這麼遠的路,他後背的軍裝溼了一片,臉色卻只是微紅,氣息依舊平穩。
仰頭喝水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在修長的脖頸上格外顯眼。
紀青玉不自覺多看了兩眼,忽然也有些口幹舌燥,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喝完,這才解了渴。
宋承璋放下杯子,嗓音恢復平時的冷淡:“訓練我會幫你請假,腳傷好透之前不要亂動。記得按時上藥。。”
紀青玉乖乖點頭。
不用他說,自己也不想再受那罪了!
宋承璋瞥她一眼,臨走前復又多交代了一聲。
“有事就找知晚,或者讓李警衛告訴我。”
紀青玉嗯了一聲,眼珠一轉,順口接話,“我現在就有件事想麻煩你。”
腳傷休息幾天,她總不能一直坐在床上發呆吧?
那也太無聊了點。
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紀青玉趴在床上翻了翻抽屜,拿出一張紙一張筆,“你能幫我買一些東西嗎?我有用。”
她想做一些潤膚香膏送給宋知晚,算是報答她對自己的照料。
而且做來自己也能用,西北天氣太幹燥了,太陽又大,她才來這麼幾天皮膚都幹燥了,早晨起來嘴唇甚至都起皮了!
還要在這兒待一段時間,如果不好好護膚防曬,紀青玉覺得自己回去的時候絕對會變得又黑又醜!
爲了自己的這張臉,紀青玉絕不打算敷衍。
寫了一串要買的物品遞給宋承璋,“能買到的有多少買多少,麻煩你了。”
“行。”宋承璋接過單子掃了一眼,上面列着蜂蠟、茶油之類,都不是供銷社常見的物什。
他沒多問,只點點頭:“行。”
便將清單疊好,塞進軍裝胸前的口袋裏,轉身欲走。
邁出兩步,他又驀然停下,頭也未回地問:“晚上想吃什麼?”
紀青玉坐在床上,後知後覺感到飢腸轆轆。
“那我想吃的可多了!紅燒排骨,手抓羊肉,釀皮子,手抓飯……”
一口氣報出好幾個菜名,全是這段時間來軍隊後吃的當地美食,挺合她胃口的。
紀青玉越念越饞,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眨巴眼看着他的背影:“你能幫我打一份飯嗎?要是不方便,跟知晚說一聲也行。”
宋承璋眉頭挑了挑,沒答應也沒拒絕,大步離開。
宿舍門被他關上,發出咔噠一聲響。
紀青玉撇撇嘴,還以爲他問了要給自己送來呢,結果隨口問一句就走了??
那他問什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