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周圍又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宋知晚懷疑起自己的耳朵，“青玉，你說那人是誰？宋什麼？？”
紀青玉以爲她沒聽清，又重復一遍，“宋承璋，繼承的承，王章璋。”
這下是徹底聽清了，但宋知晚也聽傻了。
她覷了一眼無動於衷的親哥，又看看紀青玉，欲言又止。
“紀同志。”宋承璋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幾分，口吻平緩，“那你不用特意再去部隊裏尋人了。”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晰而緩慢：
“我就是宋承璋。”
紀青玉：“……”
？？？？
被老古板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紀青玉瞪大了一雙美目，下意識看向身側有些心虛的宋知晚，一股荒謬感油然而生。
“知晚，他說的真的……？”
電光石火間，紀青玉想起火車上的種種。宋知晚拿出的介紹信，上面的地址……
她當時只匆匆瞥了一眼，確認地址沒錯就沒再細看。
如果她多看兩眼，如果她問一句“你哥叫什麼名字”
“對不起啊青玉，”宋知晚的聲音細如蚊蚋，“我……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哥的名字嗎？”
紀青玉沒有責怪宋知晚的意思。
她自己不也沒提過嗎？她連對方是師長，姓宋都沒提過，只是說“老男人”……
“不，是我的問題。”紀青玉很懊惱。
宋姓那麼常見，也沒料到竟然誤打誤撞就是宋知晚哥哥。
要是早知道如此，根本沒必要找他幫忙，直接跟他坦白了直說就是。
宋承璋就坐在對面，坐姿依舊端正，神情依舊平靜，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紀青玉現在腳趾摳地般的尷尬，但還是趕緊道歉緩和氛圍，“抱歉知晚，還有宋同志……是我誤會了，這事就當沒提過吧！”
不管怎麼說，先捱過這頓飯，之後再找其他機會。
說完，她低下頭，假裝專心致志地盯着碗裏的羊肉湯，不敢再看對面一眼。
宋知晚也連忙打圓場：“對對對，哥，你就當……就當什麼也沒聽見！咱們繼續吃飯，繼續吃飯！”
她一邊說一邊給紀青玉夾菜，動作慌亂得差點把土豆絲掉到桌上。
雖然她剛才一大通話已經拉踩了自家哥哥，但是好像他看起來並沒有很生氣？
宋承璋沒有回應，只當作是默認。
三人繼續用餐。
只是紀青玉味同嚼蠟，總感覺如坐針氈。
對面那道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頭頂，讓她不敢抬頭面對。
宋承璋若有所思，忽然道：“我看起來又老又禿嗎？”
紀青玉一抬起頭，又對上那人深沉質疑的目光。
老嗎？三十八歲，比她大了整整十四歲，從年齡上說確實算“老”。
可眼前這張臉……皮膚是有些風霜的痕跡，卻沒有一絲鬆弛，五官深邃立體，下頜線清晰利落。
禿嗎？不僅不禿，鬢角整齊，發際線分明，頭發烏黑濃密得不像話，恐怕比很多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還要茂盛。
她下意識道：“當然沒有。”
不僅沒有又老又禿，而且長相在她說見過包括電影明星都不遑多讓的好看。
紀青玉慕強，從小配得感就很強，知道將來找男人也要找與自己相配且最好的。
雖然眼前宋承璋看着挺符合她的擇偶喜好，但爲人太老成，又是被拉郎配上的，左思右想都無法接受。
這樣的男人，爲什麼會拖到三十八歲還沒結婚？
紀青玉腦子裏閃過各種猜測——性格太古板？要求太高？還是……有什麼隱疾？
她正胡思亂想，突然聽見一聲低笑。
“看來紀同志是對我比較滿意？”
“是……不對，也不是！但也不是那個意思！”
紀青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可不能被這個男人牽着鼻子走！
自己可是來退婚的，就算宋承璋再好看也不能改變想法。
我……”紀青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宋師長，您誤會了。我對您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只是這樁婚約本身就不合理。我們年齡差距太大，成長環境不同，觀念也不同……”
“所以更應該相處看看。”宋承璋打斷了她。
他的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既然你已經來了，既然我們有這層關系，爲什麼不給彼此一個機會？相處一段時間，如果還是覺得不合適，到時候再談退婚也不遲。”
頓了頓，宋承璋直視紀青玉的眼睛：“紀同志，你覺得呢？”
他這一番話，不輕不重的徹底堵住了紀青玉的話。
每一句都合情合理——既然來了，既然見了面，既然彼此印象不壞，爲什麼不試着相處？如果最後還是覺得不合適，再退婚也不遲。
可是……
可是她來就是爲了退婚的啊！
“你別着急辯駁。”宋承璋淡淡打斷了她，“你帶有目的而來，定是帶有主觀想法的感覺別扭的，我能理解，但也要相處一段時間才能知曉真正的內心想法。紀同志，你對此難道不贊同嗎？”
紀青玉：“……”
他說的確實一點毛病也沒有。
不過說話被打斷還說教反問，讓她莫名也來了些脾氣。
憑什麼他一句話，她就要改變計劃？憑什麼他一副“我說了算”的樣子？
她決定一鼓作氣反駁回去，但一抬眼對上他沉如黑洞似的眼，那股氣焰又消下去了。
那眼神，像極了做實驗時在後背盯着的主任……但不用說，宋承璋的威懾力還更在此之上。
尤其是她還和人家妹妹當面蛐蛐他……
紀青玉尷尬得想拒絕的話說不出口，被盯着咽回了肚子裏。
她咬了咬下唇，最終，那句“我不同意”變成了：
“……你說得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