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我親妹遺留?人遺留什麼意思?這不是指去世嗎?”
“胡說八道!信口雌黃!孟心蘊只是離家出走,她比我還小十五歲,我才七十五,她六十就死了?!”
“一派胡言!現在這些小年輕爲了逃避追責,真是什麼謊話都能編的出來!拘留!必須拘留!”
孟鈞宗氣急敗壞,原本還算清明的眼睛,瞬間渾濁一片,裏面被淚水浸的通紅。
“管家,你說對不對?!”
管家知道孟心蘊小姐,基本是由老爺子帶大,見老爺子這般,也不由紅了眼。
他附和:“……對,拘留。”
老爺子像是找到了理由似的,被攙扶着顫顫巍巍往外走,“走!我倒要去看看,是誰在瞎造謠!”
可真上了車,最初的情緒過去,反而越發緊張忐忑了。
“管家啊,你說這萬一真是孟心蘊的女兒,真是我侄女呢?”
“她一個人在外長大,肯定吃了很多苦,你們怎麼能讓她被拘留在警局呢……”
管家:……
您老自己說拘留一晚意思意思的。
另一邊。
警察掛斷電話,看着在休息室歇了一晚,不僅重新恢復精神,還給他們提供親人聯系方式的女孩。
對她說:“電話能打通,是孟鈞宗老爺子,他待會就過來。”
孟清挽點點頭,既來之則安之。
她昨天做了個夢,夢見孟家子孫了。
雖然不知道孟家還有沒有後人在世,但既然借用了這具身體,原主的親人還是要先尋的。
這電話,是她在原主記憶裏找的。
沒想到,還真能打通。
“多謝,打人關押——拘留的事。”
她道謝,盡量習慣着這個時代的說法,又將包裏僅剩的一百五十三元八角錢,拮據的放在桌上。
神情稍顯微窘:“我只有這麼多,若是不夠,等人來了,你們找孟鈞宗要吧。”
警察更心疼了,立馬解釋:“誤會,都是誤會,昨天那位小少爺是孟鈞宗的親孫,你的侄子,打架案已經撤銷了。”
孟清挽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明顯一愣。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尋歡作樂,花天酒地的人影。
這不是個好消息。
但好在,並不算她真正的孟家子孫。
她連忙搖搖頭,心裏默念這是原主侄子,又眼疾手快的將掏出的一百五十塊,揣了回去。
原主侄子真省錢。
算個好消息。
真沒想到,自己作爲大魏朝孟大將軍府嫡女,後又被皇帝親封的郡主、將軍,居然還有爲錢發愁的一天。
半小時剛過。
一道聲如洪鍾又莫名顫栗的聲音,從警局外傳來。
“誰說我老妹不在了?”
“我倒要看看,我侄女是誰,誰敢冒充我老妹的女兒——”
孟老爺子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端坐在局子裏的女孩,女孩坐姿閒雅端正,雖素面朝天卻難掩容色。
眉眼間,有幾分自家親妹的影子,尤其眼底墜着的那顆淚痣。
位置幾乎與孟心蘊一模一樣!
似是聽見動靜。
女孩放下手中把玩的胸針,抬眸,眼眸清冷如秋水,一瞬間將老爺子恍惚的視線拉了回來。
“你、你就是我侄女,我妹妹的女兒?”
如洪的聲音已然不見,只帶上了顫栗。
孟清挽起身,不卑不亢,不點頭不否認,只攤開手:“你可以查,這枚胸針也是孟心蘊生前所留,聽說是您送的。”
老爺子這才發現,這是一枚紫羅蘭胸針,正是他以前出差,給孟心蘊帶的禮物。
“是、是我送的!不用查!不用查!”
“好孩子,你跟心蘊長得真像,這些年你在外面辛苦了,怎麼不早點來找舅舅……”
老爺子瞬間老淚縱橫,一邊又哭又笑的說着不用查,一邊撫摸人腦袋時,抬手就拔了兩根頭發。
悄咪咪就遞給了後面的管家,小聲揮手:“加急。”
孟清挽:……
“走!舅舅帶你回家!”
孟清挽只當沒感覺到,任由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拉着自己,等孟家和警局交涉完,更是直接被拉上了車。
即便在原主記憶裏也看過多次,即便再次坐車,她依舊有一種稀罕物件的感覺。
“孟清挽、清挽這名字好啊……”
就是有點耳熟?
孟老爺子一邊念着,一邊感慨萬千的看向車上的女孩,到底沒忍住問道:“好孩子,你媽媽她真的?”
孟清挽收回視線:“嗯,一年前操勞過度,病逝了。”
孟鈞宗似乎聽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詞,瞬間就沉默了,好半響,才別過頭罵道。
“看看!讓她當年和一個窮小子私奔,年紀輕輕居然身體不好,不到六十就走了!”
“甚至到死都不跟家裏聯系,都是一家人,誰生氣會生一輩子?不知道老子連電話都不敢換麼!”
“就她是個犟種,活該活不過我……”
明明說着刻薄的話,車裏的氣氛卻異常沉重。
孟清挽明顯能感覺到老爺子的難過,許是身體意識的殘留,淡淡的悲傷情緒縈繞心頭。
但從記憶裏,她能看出原主父母很恩愛。
用人身體,替人說話。
她輕輕嘆息,替人翻供道:“是父親去世後,母親才操勞的。”
畢竟原主有自閉症。
孟鈞宗:?
她繼續遞刀:“母親去世前聯系過您一次,沒打通。”
畢竟想托付原主。
孟鈞宗:??
孟鈞宗急得立馬翻找舊號碼記錄。
她刀鋒岑亮:“母親身體不好,是因爲年輕懷孕時,每每想到孟家那句:不分手就別回來,太過悲傷,導致滑胎落了病根。”
“年齡大時又執意生我導致。”
孟鈞宗錯愕:???
言外之意,老爺子您怪錯了人,我們都是凶手。
“……”
孟老爺子連傷心都忘了,布滿皺褶的雙手無措的抓着褲腿,腦袋凝重的盯着地面。
果然,人在尷尬時,總是假裝很忙。
他默默輕咳一聲:“咳!這、這樣啊,呵呵,我說呢,對了,不是說一年前就過世了嗎?怎麼才找來?”
孟清挽微微一笑:“守孝。”
兩個字,合規守禮,絲毫看不出剛剛將老人家訓得不敢吱聲。
孟鈞宗愣怔,心下瞬間動容,老妹這是有個好女兒啊!
對比太過明顯。
他轉頭就罵道:“都怪孟妄那小子,還敢讓你在警局待了一晚,你昨天打的好!”
車子駛入了孟家老宅。
孟老爺子一邊下車,一邊招呼着孟清挽:“以後孟宅就是你家了。”
“難怪我昨晚突然做夢,夢見祖宗說回來了,還打人被關在警局了,讓我去永安路贖。”
“你是我侄女,可不就是我孟家小祖宗!”
嗯?
孟清挽本打量着面前的花園宅邸,聞言,一抹明顯的錯愕浮現在臉龐。
這不是她昨晚做得夢嗎?
她眼波陡然聚起,側頭,輕眯:“從戰場回來了?”
一份假裝的公司文件,被急急送了過來。
“……結果出來了。”
孟鈞宗下意識接過文件夾,點頭,悄悄打開:“咦?你怎麼知道?不愧是我親侄女!”
孟清挽突然笑了,原本乖巧嫺雅的氣質,在一瞬間轉變,笑容冷豔又懾人,鋒芒畢露。
她紅唇翕動:“不,我是你老祖宗,從戰場回來的嫡親老祖宗!”
啪嗒!
手中的文件嚇得掉在了地上,攤開的頁面上,正大咧咧的顯示着親緣鑑定報告結果。
——確認親緣關系。
孟鈞宗懵逼抬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