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門開異世
月光徹底隱沒在雲層後,閣樓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
陸煊坐在床邊,掌心那團四色流轉的微光成了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光很弱,卻映亮了他眼中翻騰的驚濤駭浪——源質轉化,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武道的認知。
不,甚至超出了科學的範疇。
他看向胸前的玉佩。溫潤的觸感依舊,但內裏那個破損的“熔爐”似乎與他建立了某種更深層的聯系。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的“狀態”:修復度停滯在0.9%,能量近乎枯竭,像一台缺油的古老機器,僅靠慣性維持着最低限度的運轉。
“能量不足……”陸煊喃喃重復着那段破碎信息裏的警告。
他想起爐內那些流轉的光團——火之熾烈,水之幽深,地之厚重,風之輕靈。它們就是“源質”嗎?如果玉佩需要能量修復,那這些源質……是否就是“燃料”?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陸煊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運轉《混元鑄體功》。
氣血沿着小周天循環,丹田溫熱如爐。但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他刻意引導着那股新生的、混雜着四色氣息的“氣”,緩緩向胸口匯聚。
那是他十五年苦修積累的“混元氣”——陸家功法的根本,也是他目前能調動的、最精純的能量。
過程很慢。
混元氣像一條溫順的溪流,從丹田出發,流過膻中,最後抵達胸口玉佩所在的位置。陸煊能感覺到,當混元氣接觸到玉佩的瞬間,玉佩……“動”了一下。
不是物理的震動。
而是一種內在的“蘇醒”,像是沉睡的巨獸被熟悉的腳步聲驚醒。
“有反應……”
陸煊心一橫,加大了輸送力度。
更多的混元氣涌向胸口。玉佩開始發熱,從溫潤到溫熱,再到滾燙——但這一次,陸煊沒有鬆手。他咬緊牙關,忍受着那股灼燒感,繼續將內力注入。
他想知道,這枚神秘的玉佩,到底能“吃”下多少。
十息。
二十息。
玉佩的溫度已經高得嚇人,緊貼的皮膚傳來刺痛。陸煊額頭滲出冷汗,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玉佩內部那個破損的熔爐,正在貪婪地吸收着他的混元氣。
修復度的數字,開始跳動。
0.91%……0.92%……0.93%……
雖然緩慢,但確實在增長。
“果然……我的內力,能被它轉化爲修復能量!”陸煊心中震動。
他繼續堅持。
然而,當修復度攀升到0.95%時,異變陡生!
玉佩不再滿足於被動的吸收。
它……開始主動抽取。
“唔!”
陸煊悶哼一聲,只覺得胸口仿佛開了一個無形的漩渦,丹田裏的混元氣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瘋狂灌入玉佩。速度之快,力道之猛,遠超他主動輸送的十倍!
他想停止,但已經晚了。
玉佩像一頭蘇醒的饕餮,瘋狂吞噬着他的內力。短短幾秒鍾,他苦修多年的混元氣就被抽走了近三成!
更可怕的是,隨着能量的瘋狂注入,玉佩表面的紋理開始劇烈閃爍。暖黃色的玉質內部,那些細密的紋路像電路一樣被點亮,赤紅、靛青、金黃、銀白四色光芒交替迸發,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光怪陸離。
“停下……快停下!”
陸煊試圖切斷聯系,但那股吸力牢牢鎖死了他。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臉色蒼白如紙——這是內力過度消耗的征兆。
就在他以爲自己要被吸幹的時候,玉佩的吞噬……停止了。
不是能量飽和,而是……轉化完成了?
下一秒。
“嗡——”
一聲低沉到仿佛來自遠古的共鳴,從玉佩內部傳來。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空間的震顫。
陸煊驚恐地看到,以他胸前的玉佩爲中心,空氣……開始扭曲了。
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蕩開一圈圈漣漪。但這不是水,是空間本身。書桌、椅子、床鋪、牆壁——房間裏的一切,都在漣漪中變得模糊、拉伸、變形。
光線被彎曲。
影子在跳舞。
物理的規則,在這裏似乎失效了。
“這是……什麼……”陸煊的聲音在顫抖。
回答他的,是玉佩驟然爆發的強光!
“轟!”
暖黃色的光芒炸開,瞬間吞沒了整個房間。陸煊下意識閉上眼睛,但強光依舊穿透眼皮,刺痛他的視網膜。
等他勉強睜開眼時,看到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在他臥室的正中央,空氣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不,不是撕開。
是“編織”。
無數細密的光絲從玉佩中涌出,在空中交織、纏繞,勾勒出一道門的輪廓。門框由流動的光構成,門內是一片旋轉的、混沌的灰色漩渦。
漩渦深處,隱約有景象閃過——不是這個世界的景象。破碎的宮殿,漂浮的山峰,雙月懸空的夜空,還有……一些無法理解的、扭曲的幾何形體。
一扇門。
一扇通往“別處”的門。
陸煊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恐懼、震驚、茫然,還有一絲被命運選中的荒誕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窒息。
玉佩完成了最後的“工作”。
它不再發光,也不再發熱。相反,它開始……解體。
溫潤的玉質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痕。裂痕中透出柔和的光,然後,整枚玉佩化作無數光點,像一群金色的螢火蟲,緩緩升起。
光點沒有消散。
它們在空中盤旋一周,然後……徑直飛向陸煊的胸口。
陸煊來不及躲閃——事實上,他根本動不了。
光點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沒有灼熱,沒有刺痛,只有一種溫涼的、仿佛水滴融入大海的感覺。它們毫無阻礙地滲入他的身體,消失不見。
胸口一空。
那枚陪伴了祖父一生、又在他手中蘇醒的古玉,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正中,一個淡淡的、暖黃色的印記。印記的輪廓,正是那座破損熔爐的簡化圖案。
“它……融進我身體裏了?”
陸煊低頭看着胸口的印記,指尖顫抖着觸碰上去。
觸感溫熱,像活物的心跳。
與此同時,一段清晰了許多的信息流,在他腦海中浮現:
【熔爐核心·基礎綁定完成】
【宿主:陸煊】
【修復度:1.2%】
【可用功能:源質感知(微弱)、基礎轉化(效率<5%)】
【警告:檢測到不穩定空間通道,能量殘餘維持時間:約180秒】
空間通道?
陸煊猛地抬頭,看向臥室中央那扇光門。
灰色的漩渦還在緩緩旋轉,門框的光流明滅不定,像風中殘燭。信息顯示,它只能維持……三分鍾?
去,還是不去?
這個選擇像一座山,壓在他的心頭。
門後是什麼?未知的世界?致命的危險?還是……先祖失傳傳承的線索?
父親告誡的“根基不穩”言猶在耳。但眼前這扇門,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觸碰到“奇跡”的機會。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150秒。
120秒。
90秒……
陸煊看着胸口的熔爐印記,又看了看那扇逐漸黯淡的光門。
他想起了祖父手抄拳譜上,那些力透紙背的字跡。
想起了父親在月下練槍時,沉默而堅韌的背影。
想起了自己十五年寒暑不輟,卻始終摸不到的那層“天花板”。
“武道之路……如果真的還有更高處……”
陸煊咬緊牙關,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
他站起身,因爲內力消耗過度,腳步有些虛浮。但他挺直了脊梁,像一杆寧折不彎的大槍。
走到光門前,灰色的漩渦近在咫尺。他能感覺到門後傳來的、混亂而陌生的能量波動,還有……一種仿佛來自遠古的呼喚。
最後三秒。
陸煊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房間——陳舊的書桌,牆上的字畫,窗外沉睡的老城。
然後,他轉身,一步踏出。
踏入漩渦的瞬間,天旋地轉。
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又像從萬丈高空墜落。無數破碎的光影在眼前飛掠,混雜着無法理解的囈語和轟鳴。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萬年。
“咚。”
腳踩到了實地。
陸煊踉蹌一步,勉強站穩。他抬起頭,看向眼前的景象。
然後,他愣住了。
這裏……不是他的臥室。
甚至可能……不是他的世界。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暗紅色的荒原。天空是鉛灰色的,沒有太陽,卻有一種暗淡的、仿佛來自地底的光源,勉強照亮大地。
空氣中彌漫着硫磺和灰燼的味道。
遠處,有扭曲的、像枯骨一樣的黑色樹木。更遠的地方,隱約能看到山脈的輪廓——但那些山的形狀怪異得令人不安,像是巨人扭曲的脊梁。
而最讓陸煊心髒驟停的是——
在他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廢墟。
不是現代建築的廢墟。
是某種古老的、風格完全陌生的宮殿遺跡。巨大的石柱斷裂倒地,雕刻着無法理解的圖案。宮殿的主體已經坍塌大半,但從殘存的輪廓來看,它曾經的規模,恐怕遠超故宮。
“這……是哪裏……”
陸煊的聲音幹澀沙啞。
他下意識回頭。
身後,那扇光門……正在閉合。
灰色的漩渦收縮成一條細線,然後,“啪”的一聲,徹底消失。
仿佛從未存在過。
陸煊孤身一人,站在這個陌生世界的荒原上。
風卷起暗紅色的沙塵,掠過廢墟,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像這個世界的嘆息。
他摸了摸胸口。
熔爐印記微微發熱,像是在確認這個新環境。一段新的信息,緩緩浮現:
【定位:未知維度碎片】
【能量等級:低魔(混亂傾向)】
【檢測到微弱源質反應:火屬性(狂暴)、地屬性(腐朽)】
【建議:優先獲取能量,維持核心基礎運轉】
陸煊看着這段信息,又看了看眼前無垠的荒原和古老的廢墟。
恐懼,依然在。
但一種莫名的、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沖動,開始在他胸中涌動。
高祖父南遷時遺失的傳承……
玉佩中破損的熔爐核心……
還有眼前這個……可能藏着答案的未知世界。
“既然來了……”
陸煊深吸一口帶着硫磺味的空氣,握緊了拳頭。
他邁開腳步,走向那座廢墟。
第一步,踩碎了暗紅色的礫石。
第二步,踏入了這個世界的風沙。
第三步……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荒原的暮色裏。
胸口的熔爐印記,閃爍着微弱但堅定的光。
像一顆剛剛啓程的星。
在無垠的未知中,尋找屬於自己的軌跡。
而在他身後,地球的那間小閣樓裏,月光重新穿透雲層,照在空蕩蕩的床上。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有窗外的老城,在睡夢中,輕輕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