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通過那條長長的鐵質坡道重新滑向車內,車門底盤位置自動收攏,陸總搖了搖手,保姆車緩緩駛離宿舍區。
“小夥子啊!”黃靈通目送到汽車最後一縷尾氣飄散,轉回身笑哈哈地說:“陸總剛才其實是在試探你,知道吧?”
“試探?”陳月槐回想了一遍剛才的對話內容,沒有覺察到什麼異常,他清澈的眼睛裏滿是問號,疑惑着問:“黃師傅,陸總試探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黃靈通點了支煙,猛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後,不甚在意地開起了玩笑:“有錢人的眼睛和我們普通人的眼睛那肯定是不一樣的,想法就更不一樣,樂趣自然也不一樣。”
“嗨!別管這些了,你今天的表現足夠說明你的立場,陸總和陸公子應該是很滿意的,上崗後盡好本分就行。”
“哦對!我得提醒你一句,領陸家人的工資,嘴巴一定得緊,不該往外說的話可千萬別說。”
陳月槐不明就理地點着頭,事實上他對別人的隱私興趣不大,他的想法簡單,半工半讀念完大學就行。
在和黃靈通道完謝後,陳月槐揣着宿舍鑰匙,在校園裏漫無目的探尋起來。摸清了食堂、圖書館、教學樓、操場等各個功能區域位置分布,最後頂着炎烈的勢頭回到宿舍。
空調剛打開,涼風還沒有送出來,宿舍門就被敲響了,他狐疑地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手上拎着大包小袋。
“你好,陳月槐同學。”青年人禮貌的打着招呼,笑呵呵地作自我介紹,“我叫江長,我是陸總的司機,早上開車的人就是我。”簡單介紹完後,他對着宿舍內部努努嘴問:“我能進去嗎?”
“請進。”陳月槐讓出進門的位置。
江長進屋後,把手裏拎着的大包小袋往宿舍中間的長桌上一放,隨意環視了一遍屋內的環境,指着拎來的東西解釋道:“陸公子安排我過來給你送個手機,已經裝了電話卡可以直接用,他說一會和你聯系。”
“剩下食品、書籍什麼的是陸總安排我帶過來的,他說學校食堂和圖書館還沒有開放,就……”
陳月槐當機立斷拒絕:“不用,你帶回去。”
江長猶豫了片刻,決定實話實說:“陳同學,我們雖是初次見面沒什麼交情,但我還是實話和你說了吧!”
“陸總爲了給陸公子找到合適的人,着實耗費了不少精力,前面通過各種關系也面試過好幾個學生了,就像早上差不多的方式。”
“那保姆車的車窗膜是防窺的,外面看不到車內,車內看外面清清楚楚,前面那幾次面試,陸公子連車都沒下就直接否決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陸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陸總自然會以禮相待。所以,還請不要拒絕陸總安排我帶過來的心意,否則我回去沒法交差,都是打工啊,互相體諒一下吧。”
正準備拒絕的陳月槐聽到這裏愣住了,他突然感覺到江長和黃靈通身上不謀而合的利己主義,同樣都是話說的讓人無法拒絕,有一種被“綁架”的不適感在他的心裏慢慢升騰。
江長看陳月槐沒說話,趁機丟下一把鑰匙在長桌上,大步流星開溜,邊溜邊說:“鑰匙是陸公子一樓宿舍的,下午會有人過來宿舍打掃和送東西,到時候他們會給你打電話。”
一直到江長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裏消失,陳月槐才徹底回過神來。他從長桌上一個紙袋裏翻找出手機,放在眼前看着它發愣,不是第一次見它,卻是第一次要去使用它。正當他準備看看說明書上的使用方法時,它就在桌上發出了嘀嘀兩聲響。
一人一機,對峙。
十分鍾後,陳月槐放下手裏的說明書,嚐試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1條未讀短信的字樣,打開後他看到文字顯示。【陳月槐,我是陸白楸。下午會有人過去宿舍打掃和送東西,紙箱上貼梅花貼紙的是私人物品,別拆。除此之外,你安排他們全部拆了歸位。】
陳月槐按下回復字樣,嚐試回復短信。【好。】
沒一會手機又傳出嘀嘀兩聲響,打開後還是陸白楸發來的短信。【陳月槐,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陳月槐【謝謝!不了。】
陸白楸【晚上六點,江長會去接你。吃完飯,我們籤個協議。】
陳月槐【……行。】
下午,過來宿舍打掃和送東西的浩浩蕩蕩十幾個人,男男女女,年紀輕輕,穿着統一的工作服。
陳月槐打開陸白楸一樓的宿舍門,請人進去的同時,他也看見了屋內全貌。
不像宿舍,倒像套住宅,面積不算小。陳月槐估算了一下自己在陌山族的家,一間屋子大概在30個平方上下,這套住宅的面積大概有三間屋子那麼大。除此之外,廚房、衛生間、客廳、書房、臥室一應俱全。
在陳月槐看來,陸白楸不像是來京蘭大學上學的,倒像是在京蘭大學買了套房子搬過來住的。
不是空穴來風的妄加揣測,而是下午過來的這群人搬來的東西不得不讓他產生這種想法。
拆了包裝的新家電、新廚具、窗簾、床上用品、桌椅櫥櫃床……整整一輛貨車的物品。
碼放好陸白楸交待的紙箱上貼梅花貼紙的私人物品,打掃歸位完所有東西,已經五點半了。
陳月槐送走這群人鎖了門,又回宿舍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等待江長的到來。
晚上六點,放在宿舍長桌上的手機準時響起了鈴聲,陳月槐拿起按下接聽鍵。
江長:“陳同學,在蘭園一舍樓幢口,你好了就下來吧。”
陳月槐:“嗯。”
掛了電話,陳月槐把手機重新裝進紙袋裏,拎起下了宿舍樓。
站在車身前等候的江長,看到陳月槐走出樓幢,忙不迭地打開保姆車的中間門。
陳月槐透過大開的車門,看到江長身後車內的輪椅,他狐疑着偏移一步,確認輪椅上的人正是陸白楸。
在江長的指引下,陳月槐坐進車內輪椅外側靠車門的位置,也就是說,他和陸白楸坐成了一排。
一種類似於緊張的壓迫感在陳月槐心裏翻騰,他悄悄地深呼吸了幾次,待到狀態平穩才遞出手裏紙袋給輪椅上的人:“還給你,我用不到手機。”
陸白楸沒有接,他還是和早上一樣,面色平靜、語氣淡漠:“我們不同專業,手機是聯系工具,你確定用不到嗎?”
陳月槐思索了片刻,默默地收回遞出去的紙袋,強調:“後面我自己買一個,再還給你。”
“陳月槐。”陸白楸提醒:“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要相處四年。自尊心太強,不利於良性關系發展,你學法學,人際關系處理,是必備技能。”
四年?良性關系?人際關系處理?
陳月槐望着車窗外忽閃而過的霓虹和繁華,陷入漫長的沉思。
同齡不同智,是陳月槐此刻悟出來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