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科審訊室裏,空氣冷得像要把人凍透。頭頂那顆昏黃的燈泡,鎢絲滋滋作響,把何衛國的影子拉得斜長,像把隨時要落下的鍘刀。
窗外北風呼嘯,卷着雪粒子“噼裏啪啦”砸在玻璃上。屋裏,何衛國坐在審訊桌後,手裏捧着個掉漆的搪瓷缸子,熱氣剛冒出來就被寒意吞沒。
他對面坐着的,正是那位在四合院裏一言九鼎、只要咳嗽一聲全院都得抖三抖的“一大爺”——易中海。
此刻的易中海,早已沒了平日裏那股子“道德天尊”的派頭。
手腕上那副冰涼刺骨的鐵銬子,讓他那張常年板着的臉透出一股灰敗。
盡管他努力挺直腰杆,想要維持八級工的體面,可那微微顫抖的眼皮子,還是把他心裏的發虛賣了個幹幹淨淨。
“易師傅,喝口水?”何衛國沒急着拍桌子瞪眼,反而把搪瓷缸子往前推了推,語氣平淡得像在拉家常。
易中海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身子往後一縮,色厲內荏地說道:
“衛國,你別跟我來這套!我是廠裏的八級鉗工,是技術骨幹!你剛上任,不懂規矩我不怪你。趕緊把這玩意兒給我解開!我要去找楊廠長!這是誤會,你這是在犯嚴重的政治錯誤!”
都這時候了,還拿楊廠長壓人?
何衛國輕笑一聲,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噠、噠、噠……”
每一聲,都像是敲在易中海的心口窩上。
“易中海,你是不是覺得,仗着手裏那點技術,這國法就管不到你頭上了?”何衛國身子猛地前傾,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如刀,
“今兒咱們不聊虛的。棒梗偷紫銅的事兒,證據確鑿,那是公罪。我現在問你個私事。”
易中海心裏“咯噔”一下,眼皮子狂跳。
“什麼私事?”
何衛國從抽屜裏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張泛黃的信紙——那是原身父親留下的舊物,雖只剩半張,卻足以致命。
“我那便宜老爹何大清,51年跟白寡婦跑去保定的時候,我和雨水還穿開襠褲呢。那時候他說過,每個月會寄十塊錢回來,給我們兄妹倆當生活費。”
何衛國死死盯着易中海渾濁的眼睛,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這錢,是寄到了街道辦,還是寄給了院裏管事的大爺代收?易中海,你是管事一大爺,這流程你比誰都熟吧?”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天靈蓋炸響,易中海原本強撐的鎮定瞬間土崩瓦解,臉色慘白如紙,連帶着嘴唇都哆嗦成了青紫色。
這秘密他捂了十幾年!爛在肚子裏十幾年!這小子剛回來一天,怎麼可能知道?!
“你……你血口噴人!何大清那個沒良心的,跑了就跑了,哪寄過什麼錢!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易中海嗓門陡然拔高,脖子上青筋暴起,典型的狗急跳牆。
“沒寄過?”何衛國冷笑,眼神裏透着一股子看死人的戲謔,“易中海,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郵局是有匯款底單存根的!雖然過了十幾年,查起來費勁,但我是保衛科科長,我有權調閱公函!”
何衛國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易中海身後,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你說,我要是拿着介紹信去保定查一查,或者去市郵局翻一翻老賬……只要查出一筆匯款上有你易中海的籤收手印,而這錢沒進傻柱兄妹的口袋。這叫什麼?這叫貪污!這叫侵占孤兒生活費!”
“數額要是夠大,再加上你現在教唆盜竊、破壞生產……易中海,你這把老骨頭,怕是要爛在西北的勞改農場裏了。至於你那八級工的鐵飯碗?哼,全廠通報,遊街批鬥,你這一輩子積攢的‘好名聲’,就要臭不可聞,遺臭萬年!”
這番話,如同凌遲。
易中海最在乎什麼?一是有人養老送終,二是“一大爺”的虛名,三是那份高高在上的八級工待遇。何衛國這一刀,精準地扎穿了他的大動脈。
防線崩塌了。冷汗順着易中海的鬢角往下流,滴在那冰冷的鐵銬上。他張了張嘴,像是離了水的魚,喉嚨幹澀得只能發出嘶嘶聲。
“我……我那是替傻柱保管……怕他亂花……”聲音微弱如蚊蠅,但這已經是變相認罪。
“保管?”何衛國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搪瓷缸子都跳了起來,“保管了十幾年?保管到你自己那口養老棺材本裏去了?這賬,咱們待會兒細算!現在,回到棒梗的問題上!”
何衛國把紙筆往易中海面前一摔:“想爭取寬大處理嗎?把你教唆棒梗偷竊的話,原原本本寫下來!還有,秦淮茹在車間常年磨洋工,廢品率那麼高,是不是你利用職權給平的事兒?敢漏一個字,我就送你去大西北吃沙子!”
易中海癱軟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他知道,這回天塌了。他這只老狐狸,栽在了一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毛頭小子”手裏。
……
隔壁的一號審訊室。
傻柱正抱着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膝蓋,疼得呲牙咧嘴。這渾人雖然皮糙肉厚,但畢竟不是鐵打的。
門開了,何衛國帶着一股寒氣走了進來。
傻柱一見是他,那股子驢脾氣又上來了,梗着脖子嚷嚷:“孫賊!你有種就把爺放了,咱們單練!偷襲算什麼本事!這一大爺要是知道了,非得……”
“一大爺?一大爺?”何衛國嗤笑一聲,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可憐蟲,“何雨柱,你還指望易中海撈你呢?你那是真傻,不是假傻。”
說着,何衛國直接把易中海那張寫得歪歪扭扭、墨跡未幹的“交代材料”拍在傻柱臉上。
“睜大你的牛眼看清楚了!這是你那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爺親筆寫的!爲了自保,他可是把什麼都招了。怎麼把你當槍使,怎麼利用你在院裏平事兒,怎麼忽悠你接濟賈家,好讓他省下那份養老錢……”
“放屁!一大爺不是那種人!”傻柱抓過紙,手都在抖,嘴上卻還硬着。
“不信?”何衛國冷冷道,“他還招了,你爹何大清寄回來的錢,全被他截胡了!這十幾年,你把你妹妹雨水餓得皮包骨頭,自己把帶回來的飯盒全喂了秦淮茹那一家白眼狼,結果呢?你爹寄給你們的活命錢,全進了易中海的腰包!”
“三十歲了,連個媳婦都沒有,你就準備給賈家拉一輩子幫套,最後落個絕戶的下場吧!”
這幾句話,像幾記重錘,狠狠砸在傻柱的天靈蓋上。他雖然混蛋,但對何大清拋棄他和雨水這事兒,一直耿耿於懷。如今聽到錢的事兒,腦子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不……不可能……一大爺對我那麼好……”傻柱喃喃自語,手裏的紙飄落在地。他眼神裏的光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迷茫和驚恐。
那個像父親一樣的一大爺,竟然是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螞蟥?
……
與此同時,保衛科科長辦公室。
何衛國剛從審訊室出來,就看見一個穿着中山裝、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審視着牆上的錦旗。
紅星軋鋼廠專管後勤和保衛的副廠長,李寶國。
何衛國心裏明鏡似的:這人是個典型的投機分子,跟正直刻板的楊廠長一直不對付,總想找機會奪權。
何衛國整了整衣領,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李廠長!您怎麼來了?”
李副廠長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透着幾分精明和審視,臉上掛着那一成不變的官場笑容:“衛國同志啊,聽說你今兒剛上任,就雷厲風行啊?連咱們廠的八級工易中海都給扣下了?”
語氣溫和,卻暗藏機鋒。這是來“驗貨”的。
“報告李廠長!”何衛國站得筆直,聲音洪亮,
“易中海身爲高等級技術工人,不僅不以身作則,反而知法犯法,教唆未成年人盜竊國家戰略物資紫銅三十斤!這是嚴重的破壞生產行爲!
我認爲,在原則問題上,沒有八級工和臨時工的區別,只有人民群衆和階級敵人的區別!不管是誰,只要敢挖社會主義牆角,我何衛國就絕不手軟!”
這番話,既占住了大道理,又隱晦地表明了戰隊——我不怕得罪楊廠長保的人。
李副廠長眼中的笑意更濃了。易中海是楊廠長的標杆,拔了這個標杆,就是打楊廠長的臉。這何衛國,是把好刀!
“好!說得好!”李副廠長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何衛國的肩膀,
“咱們廠就需要你這樣鐵面無私、立場堅定的好幹部!楊廠長那邊工作忙,這事兒他就先不過問了。
保衛科這邊,你全權負責!對於這種害群之馬,一定要深挖,要嚴查!不管牽扯到誰,廠裏都給你撐腰!”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放手去幹,楊廠長那邊我給你頂着,務必把易中海這幫人整死、整臭!
“是!保證完成任務!”何衛國敬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有了這把尚方寶劍,接下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抄家了。
“小李!”送走李副廠長,何衛國立刻喊來了手下的幹事。
“科長,您吩咐。”
何衛國從牆上摘下配槍,“咔嚓”一聲上了膛,眼裏的殺氣再也掩飾不住。
“通知下去,集合一隊人馬!帶上搜查令,跟我回四合院!這易中海和賈家既然喜歡偷公家的東西,那咱們就去他們家裏好好翻翻,看看這地窖裏、床底下,還藏了多少‘好寶貝’!”
“這賊窩,今晚我就給它掀個底朝天!”
外頭的風雪更大了,呼嘯聲如同鬼哭狼嚎,但何衛國的心裏,卻是熱乎的。
賈張氏,秦淮茹,易中海……這回我看你們往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