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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盛亦白嘆了口氣,看向許霧的眼神全是責備:“因爲芷晴幫許霧頂下了這個手術,現在家屬鬧着要芷晴給個說法。”
“那家有些背景,不能輕易壓下去。”
“什麼!”許母淒慘地哭出聲。
許景行立刻指向許霧:“都是你,要不是你瞎救人根本不會有這檔事。”
“你一個廢物,逞什麼能啊!”
許霧沒有理會他們劈頭蓋臉的責怪,而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怎麼可能?
那只是一個簡單的心包穿刺,她就算手殘了,也不可能出錯。
“我要去看看。”她沙啞着聲音開口。
“看什麼看?”許父厲聲打斷,“人都死了,你還想狡辯?”
“伯父,先別追究責任。”盛亦白深深看了許霧一眼,“先把芷晴摘幹淨。”
衆人齊齊看向許霧。
許母率先開口,語氣裏滿是失望:“霧霧,這次是你的錯,你要承擔責任。”
許景行直接說:“你現在就去警局自首,本來就是你一個人的錯。”
許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她救了人,他們要她把功勞讓出去。人死了,他們又要她去頂罪。
“憑什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盛亦白沒有理會她的崩潰,一錘定音地吩咐:“許霧之前說住院部有那條街的監控”
他掏出手機,當着所有人的面撥通電話。
“把今天上午住院部的的監控發到網上。”
“標題就叫——廢手醫生非法行醫,致人死亡。”
許霧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她狼狽地趴在地上,呆滯地看着人來人往的醫院,身上手上都還在滲血。
可沒有人在乎許霧的死活,他們安排好一切後便匆匆去到許芷晴身邊。
只留給許霧死一般的寂靜。
許霧靠着牆,手指還在滴血,可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手機屏幕亮起,熱搜榜上赫然掛着【#廢手醫生非法行醫致人死亡#】,點進去就是住院部監控視頻,畫面裏她蹲在地上用玻璃碎片做心包穿刺的場景被無限放大。
評論區一水的盛氏水軍。
“這種人怎麼還敢動手?她以爲自己還是三年前那個天才嗎?”
“池總妹妹就是被她害死的,現在又害死一個,這是要屠光整個醫院嗎?”
“許芷晴才是真正的醫者仁心,要不是她幫忙收拾爛攤子,這事根本壓不下去。”
許霧看着那些帶節奏的評論,心中毫無波瀾。
她往下翻,目光停在一條置頂評論上。
“我是被許醫生治好的患者。三年前她給我做過心髒搭橋手術,當時所有醫生都說我活不過三個月,是她連續奮戰十八個小時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她的手術視頻我至今還保存着,那雙手穩得可怕,每一刀都精準到毫米。說她廢了的人,麻煩你們先看看她以前的實操視頻再來噴。”
這條評論下面,陸續有人跟帖。
“我也是許醫生的患者!她當年給我女兒做手術,術後恢復得特別好。”
“就是,再說了,許芷晴見死不救不噴,噴一個救人的白衣天使!”
“對啊!許芷晴明知道許霧手有問題,還不上去幫忙!這種人才該遭到抵制!”
“對,吊銷許芷晴的醫生執照!”
輿論開始出現反轉的苗頭。
許霧盯着屏幕,原本空洞的眼睛忽然泛起一絲氤氳,這些支持對身處絕境的她無疑是雪中的炭火,溫暖炙熱。
正感慨着,盛亦白推門進來,神色有些焦躁。
看見許霧還靠在床邊看着手機微笑,他眉頭皺得更緊。
“網上的事你看到了?”
許霧沒有回答。
盛亦白煩躁地扯了扯領帶,“現在輿論對芷晴不利,你必須站出來承認一切。”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錄個視頻,就說當時是你非要證明自己,不讓芷晴救人,現在你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許霧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盯着他。
就在盛亦白要失去耐心時,她開口了,“我答應。”
聽見她平靜的聲音,盛亦白的心跳漏了一拍,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
可是很快,隔壁房間想起了許芷晴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他拋開這些瑣碎的情緒,居高臨下地看着許霧,“你想要什麼條件?”
許霧從枕頭下抽出一份文件,翻開最後一頁,“籤這個。”
盛亦白抬手要看前面,卻被許霧壓住。
“我要治療我的手,用最先進最昂貴的儀器和團隊。”許霧垂着眼,“這筆費用,你出。”
盛亦白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他嗤笑一聲,“我還以爲你想要什麼,不就是錢嗎?”
他掏出筆,刷刷籤下名字,隨手把文件丟回給許霧,便拿出手機錄制。
親眼看着許霧按自己的說法承認罪責後,他轉身就走。
“盛亦白。”許霧叫住他。
盛亦白的心裏莫名感到一絲抽離,好像什麼東西要消失了。
他煩躁的壓住胸口,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事?”
許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文件一式兩份,你拿好。”
盛亦白擺擺手,毫不在意的離開。
病房門關上的瞬間,許霧打開那份文件。
白紙黑字,最上方赫然寫着——【離婚協議書】。
盛亦白的籤名在“甲方”一欄,筆鋒潦草而隨意。
許霧盯着那個籤名看了很久,然後慢慢合上文件,放進懷裏,露出一個平和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天不亮,許霧便回到了別墅。
她沒有開燈,借着依稀的月光,簡單拿上證件,取上兩件衣服,便要離開。
經過床頭時,許霧頓住。
床邊擺放着她和盛亦白的婚紗照,她依偎在盛亦白懷中,眼裏滿是依戀。
許霧整整駐足了一分鍾,伸手,指尖抵住照片上自己的臉。
“嘶啦”一聲,她將自己撕去,只剩下盛亦白體貼卻沒有溫度的笑容。
做完這一切,許霧長舒一氣,徑直坐上了池戾安排的車子。
身後的別墅越來越小,她始終沒有回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