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昭和60年春,源稚財團年度股東大會前兩周。

源稚一坐在書房中,面前攤開着山田收集來的厚厚一摞文件。窗外的櫻花已經開始凋謝,粉白的花瓣在庭院中鋪成一層薄毯,但書房內的氣氛卻冷峻如冬。

“分家的動作比預想的更快。”山田站在書桌前,聲音壓低,“一脈的源稚正人聯合了三脈的源稚浩二,正在暗中收購流通股。四脈的源稚玲子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她名下的子公司最近頻繁與我們的競爭對手接觸。”

源稚一的目光在文件上掃過,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三個月來,他以繼承人的身份逐步介入財團事務,在娛樂產業的投資上初顯成效,與研音的合作讓財團在偶像經濟領域占據了一席之地。但這顯然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

“祖父知道嗎?”他問。

山田猶豫了一下:“老爺知道,但他沒有幹涉。他說……這是對您的考驗。”

源稚一嘴角微揚。考驗?很好。他經歷過比這嚴峻得多的考驗——漠北的嚴寒,匈奴的箭雨,孤軍深入的生死抉擇。幾個靠着家族餘蔭作威作福的分家子弟,還不值得他緊張。

“他們最大的弱點是什麼?”源稚一問。

山田愣了愣:“弱點?”

“每個人都有弱點。”源稚一站起身,走到窗邊,“戰場上,找到敵人的弱點,一擊即潰。商場亦然。”

“這……”山田思索片刻,“一脈的正人少爺好賭,在澳門的欠債至少三億日元。三脈的浩二少爺……有特殊的癖好,在六本木養了幾個情人,其中一個是某暴力團幹部的妹妹。”

“四脈的玲子呢?”

“玲子夫人最謹慎,幾乎找不到明顯的把柄。但她的兒子在美國留學,去年因攜帶違禁藥物被逮捕,消息被壓了下來。”

源稚一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足夠了。”

“少爺打算怎麼做?”山田問。

“先禮後兵。”源稚一平靜地說,“安排一次家族會議,所有分家的負責人必須到場。”

“如果他們拒絕呢?”

“那就不是禮,直接是兵了。”

---

三日後,源稚家祖宅的和室。

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內,氣氛凝重。源稚政宗坐在主位,閉目養神,仿佛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源稚一坐在他右手邊,穿着深灰色和服,坐姿如鬆。

分家的代表陸續到場。一脈的源稚正人最先到,五十多歲,身材微胖,臉上掛着虛僞的笑容。三脈的源稚浩二緊隨其後,四十出頭,眼神飄忽不定。最後到達的是四脈的源稚玲子,六十歲的老婦人,穿着素雅的和服,舉止優雅,眼神卻銳利如刀。

“政宗兄長,突然召集我們,是有什麼要事嗎?”源稚正人率先開口,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耐煩。

源稚政宗睜開眼,卻沒有看他,而是轉向源稚一:“一郎,你來說。”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源稚一身上。分家的幾位代表表情各異——不屑,審視,警惕。

源稚一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天請各位來,是要宣布一件事。從下個月起,所有分家的業務將重新整合,納入宗家統一管理。”

房間內一片死寂。

然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喧譁。

“你瘋了嗎?”源稚正人猛地站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源稚浩二冷笑:“一郎少爺,你是不是以爲自己真是繼承人了,就可以爲所欲爲?”

只有源稚玲子保持沉默,但她的手指緊緊攥着衣袖,指節發白。

源稚一等着他們說完,才繼續說:“這不是商量,是通知。整合方案已經擬好,各位可以看一下。”

山田將三份文件分發給分家代表。源稚正人只看了一頁,臉色就變得鐵青。

“你這是搶劫!”他將文件摔在地上,“想用這麼低的價格收購我們的股份?做夢!”

“這不是收購,”源稚一糾正道,“是贖回。根據家族憲章第三條,當分家業務對宗家構成威脅時,宗家有權力以合理價格收回股權。”

“威脅?我們什麼時候威脅宗家了?”源稚浩二質問。

源稚一抬起手,山田又遞上三份不同的文件。

“上個月,正人叔父通過海外空殼公司,收購了財團0.7%的流通股。”源稚一看着源稚正人,“浩二叔父與三菱銀行的副行長會面三次,討論如果獲得財團控制權後的貸款事宜。玲子姑母的子公司,在過去三個月內,向我們的競爭對手提供了關鍵技術資料。”

每說一條,對應的人臉色就難看一分。

“這些……這些都是誣陷!”源稚正人強作鎮定。

“是嗎?”源稚一從最後一份文件中抽出一張照片,推到源稚正人面前,“那這張你在澳門永利賭場貴賓室的照片,也是僞造的?”

照片上,源稚正人正將一堆籌碼推向賭桌中央,臉色潮紅,眼神狂熱。

“你派人跟蹤我?”源稚正人暴怒。

“保護家族利益,是我的責任。”源稚一平靜地說,“順便提醒叔父,你在澳門的債務,如果被媒體知道,會對家族聲譽造成多大影響,你應該清楚。”

源稚正人的氣勢瞬間垮了,癱坐回座位上。

源稚一轉向源稚浩二:“至於浩二叔父,你上周末在六本木的公寓過夜時,有沒有注意到對面大樓的相機?”

源稚浩二的臉色煞白。

“那位女士的哥哥,是住吉會的重要幹部。”源稚一繼續說,“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當作情婦包養,而且對方還是有婦之夫,會作何反應?”

“你……你不能……”源稚浩二的聲音在顫抖。

“我能。”源稚一打斷他,“而且我會。除非各位配合整合。”

最後,他看向源稚玲子。老婦人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深深的怨恨。

“玲子姑母的兒子在美國還好嗎?”源稚一問,“聽說他最近申請了常春藤聯盟的研究生院。如果麻省理工知道他的案底,還會接受他嗎?”

源稚玲子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一郎,你比你父親狠。”

“謝謝誇獎。”源稚一微微頷首。

房間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是絕望的沉默。分家的三位代表意識到,這個年輕人不是虛張聲勢。他掌握了足以摧毀他們的一切把柄,而且毫不留情地使用了。

源稚政宗這時才緩緩開口:“一郎的方案,我認爲合理。分家業務整合後,各位仍然可以擔任顧問職位,享受分紅。這是宗家最大的讓步。”

“如果我們不同意呢?”源稚玲子冷冷地問。

源稚一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手。

和室的紙門被拉開,六名身着黑色西裝、體格健壯的男子出現在門外。他們不是普通的保鏢,動作整齊劃一,眼神冷峻,顯然受過嚴格訓練。

“他們是源稚家新組建的安全部門成員。”源稚一介紹,“如果各位需要,他們可以護送各位回家,確保路上的安全。”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源稚正人最終低下了頭:“我……我同意。”

源稚浩二緊隨其後:“我也同意。”

只有源稚玲子還坐着不動。她盯着源稚一,良久,才緩緩站起:“你會後悔的,一郎。權力來得太快的人,往往摔得也最慘。”

“或許。”源稚一也站起身,平視着她,“但至少,我是站着摔,而不是跪着求。”

源稚玲子最後看了一眼源稚政宗,後者依然閉目養神,仿佛一切與他無關。她明白,這是宗家的意志,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孫子”的意志,而他們分家已經輸了。

她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兩名安全部門的成員無聲地跟上。

---

股東大會當天,東京帝國酒店宴會廳。

超過兩百名股東到場,媒體記者被允許在特定區域拍攝。源稚財團的標志——旭日從波浪中升起——懸掛在主席台後方,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源稚政宗做了簡短的開幕致辭,然後出人意料地宣布:“接下來,由源稚財團繼承人,我的孫子源稚一郎,向各位匯報財團未來發展規劃。”

台下響起竊竊私語。很多人都聽說過源稚家的“瘋少爺”,但很少有人見過他正式出席商業場合。

源稚一走上講台。他穿着深藍色定制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眼神平靜地掃過全場。那一刻,他不是扮演任何人的替身,而是真正的源稚一郎,源稚家的繼承人。

“各位股東,下午好。”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大廳,沉穩有力,“今天我代表源稚家族,向大家匯報兩件事。”

他停頓了一下,確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第一,從即日起,源稚財團旗下所有分家業務正式整合,納入統一管理體系。這將提高運營效率,減少內部損耗,預計明年利潤可提升15%以上。”

台下譁然。分家整合是家族內部事務,但如此公開宣布,意味着宗家已經完全掌控了局勢。

“第二,”源稚一繼續說,“財團將啓動‘旭日新升’計劃,未來三年投資一千億日元,重點發展娛樂、科技和海外市場三大板塊。”

他身後的屏幕亮起,展示詳細的投資計劃和預期收益。數據詳實,邏輯嚴密,即使是最挑剔的分析師也找不出明顯漏洞。

“娛樂產業方面,我們已經與研音達成深度合作,將聯合打造亞洲最大的偶像培養體系。科技板塊,我們投資了五家初創企業,涉及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海外市場,東南亞和美國的布局已經初步完成。”

演講持續了二十分鍾,結束時,台下響起了掌聲——起初稀疏,然後越來越熱烈。股東們看到了清晰的戰略,看到了強有力的領導,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利潤前景。

源稚一鞠躬致謝,走下講台。源稚政宗在座位上看着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欣慰。

會後,在酒店頂樓的私人套房內,源稚政宗遞給源稚一一杯威士忌。

“今天做得很好。”老人說,“比我想象的更好。”

源稚一接過酒杯,但沒有喝:“分家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政宗點頭,“正人膽小,浩二無謀,但玲子……她不會就這麼認輸。”

“我已經安排了人監視她。”

政宗驚訝地看着孫子:“你什麼時候……”

“在她離開祖宅的那天。”源稚一平靜地說,“戰場上,最危險的敵人不是叫得最大聲的,而是最沉默的。”

政宗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有時候我覺得,你根本不像這個時代的人。”

源稚一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的東京夜景。遠處,NHK放送中心的大樓燈火通明,他知道,今晚中森明菜在那裏錄制節目。

三個月來,他們的見面更加頻繁,但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他處理家族事務,她繼續演藝事業,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軌道上前行,卻因爲某種不可言說的引力,越靠越近。

“對了,”政宗忽然說,“下個月財團要舉辦慈善晚宴,你可以邀請那位歌手作爲嘉賓。”

源稚一轉頭:“這是商業考慮,還是……”

“都是。”政宗抿了一口酒,“她的人氣對娛樂板塊有幫助,而你……你看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你祖母。”

源稚一沉默片刻,最終點頭:“我會邀請她。”

“但要小心。”政宗提醒,“你是源稚家的繼承人,你的婚姻不是個人事務。如果真要選擇她,就要準備好面對一切。”

“我準備好了。”源稚一放下酒杯,“我準備好面對一切。”

離開酒店時,夜色已深。源稚一坐進等候的轎車,對司機說:“去NHK。”

“少爺,明菜小姐的錄制可能還沒結束……”副駕駛的山田提醒。

“我知道。”源稚一說,“我只是想看看她工作的地方。”

轎車駛入夜色,東京的霓虹在車窗上流淌成彩色的河流。源稚一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分家的威脅暫時解除了,宗家的權力已經收回,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家族內外的敵人,商業上的對手,還有這個時代本身的規則,都是他需要征服的戰場。

但這一次,他不是孤軍奮戰。他有家族的資源,有祖父的支持,還有……她。

那個在昭和時代閃耀的星辰,是他穿越兩千年時光找到的錨點,也是他願意爲之而戰的理由。

車停在NHK大樓對面。源稚一搖下車窗,看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築。他知道,在其中的某一個演播廳裏,中森明菜正在歌唱,用她的聲音點亮無數人的夜晚。

而他,將用他的方式,守護這份光芒。

手機震動,一條新信息。源稚一點開,是中森明菜發來的,只有短短一句話:“錄制結束了,今天很順利。你呢?”

源稚一微笑,回復:“我也很順利。下個月源稚家的慈善晚宴,你願意做我的嘉賓嗎?”

片刻後,回復來了:“如果邀請函正式的話。”

“最正式的。”源稚一打字,“以源稚家繼承人的名義。”

這一次,回復來得更快:“那我接受。”

源稚一收起手機,對司機說:“回去吧。”

轎車駛離NHK,融入東京夜晚的車流。後視鏡中,NHK大樓的燈光漸漸遠去,但源稚一知道,那裏有一顆星辰,正在爲他而亮。

旭日已經重升,源稚家的新時代開始了。而他的故事,才剛剛寫下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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