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晚被祖父抱在懷裏,小身子瞬間繃緊,大腦的CPU都快燒了。
這絕對是她穿書以來,遇到的最頂級、最刁鑽的面試題。
說哥哥們好?
那純屬睜眼說瞎話。
她那幾個堂哥,寧子昂、寧子淵,個個都是京城橫着走的螃蟹,是原書裏給男主太子送人頭、送經驗值的標準炮灰。
說他們不好?
那更是找死。
寧威再怎麼是奸臣,那也是護短的大家長。當着他的面說他孫子是廢物,等於說他教導無方,眼瞎基因差。
【要命了要命了,這老頭子是在考驗我的忠誠度嗎?】
【誇也不是,罵也不是。這問題簡直是職場送命題之王!】
【我該怎麼回答?難道說‘哥哥們雖然吃喝嫖賭抽,但他們抽煙的姿勢很帥’?】
寧威抱着她,清晰地“聽”到她內心的抓狂和瘋狂吐槽,那張萬年冰封的老臉,差點沒繃住。
他強忍着嘴角抽搐的沖動,維持着威嚴的姿態,等着她的答案。
寧晚晚小腦袋瓜飛速旋轉,終於靈光一閃。
她抬起頭,用一種無比純淨的眼神看着寧威,不答反問:
“爺爺,哥哥們是寧家的臉面,對不對呀?”
寧威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寧晚晚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襟,聲音裏帶着一絲孩童式的困惑,“我們寧家的臉面,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呀?”
【對,把皮球踢回去!我一個小屁孩我哪知道家族品牌形象定位啊?您是董事長,您來定調子!】
【您要是覺得咱們寧家的臉面就該是‘囂張跋扈、欺男霸女’,那哥哥們現在就是優秀員工,年度KPI超額完成。】
【您要是覺得咱們家得換個活法,那哥哥們這形象就得趕緊危機公關,重新包裝上市了!】
寧威的瞳孔猛地一縮。
臉面……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寧家的臉面,一直以來都是權勢,是無人敢惹的威嚴,是皇帝都得忌憚三分的實力。
可經過這幾日,他忽然發現,有些東西,比單純的強權更有用。
比如,張御史那件事,讓他看到了“肚量”的力量。
比如,長子戍邊,讓他看到了“軍功”這張大餅。
再比如,王氏那個“一念堂”,竟讓他收獲了民間一絲若有若-無的敬意。
那麼,寧家真正的臉面,到底該是什麼?
就在寧威陷入沉思之際,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一個管事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都在發抖:
“國公爺!不好了!三少爺和四少爺……在德勝樓跟人打起來了!”
寧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周身氣壓低得可怕。
“混賬東西!又在外面惹是生非!”
管事哭喪着臉,急急道:“這次……這次不一樣啊!對方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爺,是……是太子殿下的人啊!”
安平侯,太子少傅,東宮最核心的擁躉之一。
寧晚晚心裏咯噔一下,劇情要來了!
原書中,寧家和太子黨第一次正面大規模沖突,就是因爲寧家這兩個紈絝子弟,在大街上爲了爭一匹汗血寶馬,將安平侯的獨子打成了重傷。
此事鬧上金鑾殿,太子借機發難,寧家雖然靠着權勢強壓了下去,卻也賠了重金,折了顏面,更是讓皇帝對寧家的驕橫,有了最直觀的認識。
【來了來了!標準紈絝送人頭劇情!先動手,再被抓,然後家族出來擦屁股,一步步把家族聲望往坑裏帶!】
【這安平侯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鳥,今天這事絕對是他故意挑釁,就等着寧家這兩個沒腦子的傻狍子往坑裏跳!】
【現在派人去,肯定是晚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人證物證俱在,怎麼都是我們理虧。這要是鬧大了,我爹那十萬兩白銀,我二娘那“一念堂”,全都白幹了!】
寧威聽着懷裏小人兒內心清晰無比的局勢分析,心中的怒火竟奇跡般地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理智。
是了。
這是個圈套。
他勃然大怒道:“去!把那兩個孽障給我綁回來!家法伺候!”
他說着,抱着寧晚晚,大步流星地就往正堂走去,步伐沉穩,沒有一絲慌亂。
【對對對!態度要做足!先把人綁回來,擺出一副‘公正嚴明、絕不偏袒’的姿態!千萬不能像以前那樣直接派人去砸場子,那就坐實了我們仗勢欺人!】
寧威的腳步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冷笑。
他一邊走,一邊沉聲下令:
“傳我的話,讓寧修先別急着出城,去安平侯府,親自登門,替他那兩個不成器的侄子,賠罪!”
【高!實在是高!讓爹這個即將去北境戍邊的‘悲情英雄’去,效果最好!他一個長輩,屈尊降貴去給小輩賠罪,姿態放得這麼低,安平侯再揪着不放,就是他不識抬舉,以大欺小!】
正堂裏,寧家衆人已經聞訊趕來,個個神色緊張。
很快,寧子淵和寧子昂兩兄弟,就被五花大綁地押了進來,兩人臉上還帶着傷,嘴角青腫,卻依舊梗着脖子,一臉不忿。
“祖父!是那姓周的先罵我們寧家是奸賊!我們才動手的!”
“沒錯!他活該!”
“閉嘴!”寧威一聲怒喝,將兩人嚇得一哆嗦。
他將寧晚晚輕輕放在身旁的太師椅上,目光如刀,掃過這兩個不成器的孫子。
【唉,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打架都打不贏,還被人當槍使。】
【光賠禮道歉還不夠,這叫被動挨打。咱們得反客爲主,把場子找回來!】
寧威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狀似不經意地聽着。
【既然是君子之爭,那就要用君子的辦法解決。】
【比什麼好呢?那安平侯府的小侯爺,聽說是個文弱書生,最愛附庸風雅。我這兩個草包哥哥,鬥雞走狗是強項,琴棋書畫狗屁不通。】
【有了!】
寧晚晚內心的小燈泡“叮”的一亮。
【就比騎射!】
【紈絝子弟雖然不學無術,但騎馬射箭這種事,可是他們的看家本領!絕對碾壓那個弱雞小侯爺!】
【明天就讓爹去下戰書!就說小輩之間意氣之爭,拳腳無眼,有失體統。我寧家,願與安平侯府,來一場君子之約,三日後,於京郊獵場,來一場騎射比賽!】
【彩頭嘛……就說輸的一方,要向對方賠禮道歉,並且,以輸家的名義,向王大母的‘一念堂’,捐贈白銀五千兩,用以救濟災民!】
寧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這一招,叫一石三鳥!】
【第一,把粗鄙的鬥毆,變成了高雅的君子之爭,瞬間扭轉輿論,我寧家變得講道理、有風度了!】
【第二,逼着安平侯府應戰。他們要是不敢,就是心虛膽小,他兒子的打就白挨了。他們要是應了,必輸無疑,到時候當着全京城的面,丟的是他們太子黨的人!】
【第三,也是最妙的一點!無論誰輸誰贏,這筆錢,最後都進了我們自家的‘一念堂’!不僅給我們寧家刷了名望,還順便薅了死對頭的羊毛!這買賣,穩賺不賠啊!】
“啪!”
一聲輕響,寧威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紋。
他緩緩放下茶杯,抬起眼,看向堂下那兩個還一臉不服的孫子,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明日,不必去上學了。”
寧子淵和寧子昂一愣,還以爲祖父要關他們禁閉。
卻聽寧威繼續道:
“去城西的馬場,把你們的弓撿起來。三天之後,你們兩個,要去跟安平侯府的小侯爺,比一場騎射。”
“若是贏了,之前的事,一筆勾銷。”
“若是輸了……”寧威的眼神驟然變冷,“你們兩個,就跟着你們父親,一起去北境,喝風吃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