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來了。
關穎芳率先開口,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
“漾漾,關於協議的事,你想通了嗎?”
姜舒雲也連忙附和:
“漾漾,媽知道你懂事,肯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顧修遠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低聲說:
“漾漾,別讓大家爲難。”
姚漾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我不籤。” 三個字,清晰地回蕩在餐廳裏,打破了所有的融洽。
餐廳裏瞬間鴉雀無聲。
顧淵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沉得像鍋底,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着姚漾:
“爲什麼?”
“因爲我不願意。”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不想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我只表明我的態度,剩下的事,你們想怎麼做都行,我都接受。”
“你!”顧淵猛地一拍桌子,碗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雷霆之怒瞬間爆發:
“忘恩負義的東西!顧修遠爲了娶你,給你爸還了一千萬的債!你現在說不籤就不籤?這一千萬,你還給顧家!”
姚漾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沒有退縮,迎上他暴怒的目光,冷靜開口:
“首先,我感謝顧家當時爲我父親還的那一千萬,但要說明,當時修遠表示,那一千萬是娶我的禮金,代表了顧家的誠意,我在當時也拿出了我的誠意,就是我父親留在徐家灣祖宅的那一片用地,那塊地作爲我的嫁妝,跟我一起帶到了顧家,當時就轉到了顧家名下,我查了,現在價值一個億,足夠抵消當年的一千萬。”
“好你個姚漾,看着老實,既然算計得這麼清楚!”顧淵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姚漾,厲聲呵斥。
姚漾身形筆直,像一棵無懼風雨的鬆柏,迎着顧淵的罵聲,繼續道:
“是您先讓我還一千萬的,不然我也不會提,我只是想表明,我並不欠顧家什麼,你們不用這麼逼我。”
顧淵第一次被人如此頂撞,徹底失控,他狠狠扯掉餐布,滿桌子的餐碗‘譁啦啦’落了一地。
“給我滾!立刻滾出顧家!”
姜舒雲嚇得臉色慘白,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緊緊抓住姚漾的胳膊,聲音帶着哭腔:
“漾漾,你快別說了!快給你公公道歉!”
姚漾反手握住母親的手,力道堅定而溫柔,看着她驚慌失措的臉,輕聲說:
“媽,別怕,有我在。”
她的眼神平靜而有力,沒有絲毫畏懼。
顧修遠看着眼前的局面,臉色鐵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沒想到,姚漾竟然會如此決絕。
姚漾扶着渾身發抖的母親,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餐桌上怒不可遏的公婆,掃過沒有爲自己說一句話的顧修遠,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冷意:
“既然你們要我走,那我就走。”
說完,她推着母親的輪椅,一瘸一拐地朝着門口走去。
背影挺直,沒有絲毫留戀。
身後,一片死寂。
她始終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出了顧家老宅的大門。
門外,夜色深沉,深秋的冷風帶着刺骨的涼意,卻吹不散她眼底的堅定。
她知道,從走出這扇門的那一刻起,她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此時,雲頂大廈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外,夜色與城市霓虹交織。
南豐癱在真皮沙發上,晃着二郎腿,指尖夾着支未點燃的煙,挑眉看向辦公桌後盯着屏幕的秦確:
“‘我的人生我掌控’?這初賽主題是你拍板的?我說秦總,你這是把自己的霸總宣言,硬塞給參賽選手啊?”
秦確頭也沒抬,指尖敲擊鍵盤的動作沒停:
“有意見?”
“意見大了去了!”南豐坐直身子,語氣誇張,“你看看往屆主題,不是‘自然回響’就是‘城市脈絡’,多文藝多安全?你倒好,直接整這麼剛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憋着股勁兒,要搶人家媳婦、掀人顧家老底似的!”
他湊到辦公桌前,戳了戳屏幕上的主題字樣:
“說真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着人家姚小姐看到主題,跟打了雞血似的,一路殺進決賽,然後你在頒獎台上,一邊給她遞獎杯,一邊說‘看,聽我的,人生就能自己掌控’?”
秦確終於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你很閒?”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誰敢和秦確這麼說話,那就只能是南豐。
這兩個人,初中就在一起混。
秦確最狼狽的那幾年,也一直是南豐陪在旁邊。
秦確心底的那些秘密,南豐也是唯一的知情人。
如今秦確歸國起高樓,南豐就是他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幹嘛?我很忙的。”南豐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
秦確活動着手腕,指節咔咔作響,抬眼時眼底帶點痞笑:
“忙個屁,明天跟我去養育路,把收尾活幹完。”
“養育路?”南豐臉一垮,哭喪着嗓子擺手,“我可不去!那破地方塵土飛揚,你雇的工人呢?讓我這副總去搬磚,傳出去我還混不混了?”
“工人放假。”秦確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順便把隔壁那棟也拾掇利索,別留尾巴。”
“啊呸,什麼工人放假,你就是想去對着人姚大小姐家的老房子獻殷勤。”
南豐身子往秦確辦公桌前一湊,腦袋歪着,陰陽怪氣:
“你前些日子忙着撬人家的鎖,還偷偷給人翻修,合着我是來給你當免費苦力,幫你追媳婦啊?”
秦確沒接話,只是瞥了他一眼。
南豐立馬慫了,嘟囔着:
“行吧行吧,誰讓我欠你的,但說好了,我只幹輕活,搬磚那種粗活,你自己來!”
賓館房間裏,燈光慘白。
陳設簡單,兩張床。
姚漾將點的外賣推到母親面前,輕聲說:
“媽,吃點東西吧,晚上你也沒怎麼吃。”
姜舒雲側着頭,背對着她,一言不發,連眼皮都沒抬。
姚漾垂下眼,心裏像被堵住一樣悶得慌。
如今被顧家趕出來,母親素日住的高端療養院肯定是回不去了。
她們現在一無所有,只能暫住在這便宜的普通賓館裏。
從顧家出來到現在,母親一直在跟她冷戰,不管她怎麼解釋、怎麼道歉,都不肯和她說一句話。
她知道母親是氣她不聽話,氣她把好好的“少奶奶”日子作沒了,可她不後悔。
只是姚漾最怕冷戰,這感覺像針一樣扎得她難受。
她拿起手機,點開賽事部發的那條短信,指尖反復劃過“我的人生我掌控”的主題,眼神重新堅定起來。
賓館住不長久,自己必須盡快找個踏實的地方。
思來想去,只剩下養育路那棟老房子,盡管已經很多年沒有住人,早就荒廢了,但說到底,那才是她真正的家。
“媽,您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回養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