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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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霎時靜了下來。
傅雲舟離席跪倒:“回太後,靜妤她......”
“哀家聽說,這位孟姑娘病得重,”太後打斷他,“可今日瞧着,倒比哀家這老婆子還有精神。”
孟靜妤臉色一白,慌忙跪倒:“臣妾不敢......”
“不敢?”太後聲音陡然轉冷,“哀家看你敢得很!尚未成婚就敢以侯府女眷自居,誰給你的膽子?”
長公主適時開口:“母後息怒,傅侯爺也是憐她孤苦。”
“孤苦?”太後冷笑,“我朝最重規矩,若人人都以孤苦爲由破壞綱常,這世道豈不亂套?”
她看向我:“疏桐,你說呢?”
我垂眸:“太後聖明。”
這一句,等於坐實了傅雲舟寵妾滅妻之名。
傅雲舟猛地抬頭看我,眼中盡是難以置信。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拉着驚慌的孟靜妤再次行了大禮:
“回稟太後,靜妤是皇上賜婚給微臣的平妻,並非妾室。”
“平妻?呵。”太後冷笑一聲。
“未拜天地,未稟祖宗。”
“便是皇上賜婚,她也不過是個貴妾!”
太後娘娘擲地有聲的話音剛落,席間的女眷們紛紛附和。
“太後說得是,妾就是妾,哪有什麼平不平妻的。”
“就是啊,傅小侯爺當年提親時可是承諾絕不三心二意,現在還不是寵妾滅妻。”
“還一口一個聖上賜婚,說到底,這賜婚還不是他自己求來的,真是虛僞的很。”
傅雲舟面色漲紅卻又不敢反駁太後,只得狼狽地帶着孟靜妤告罪離開。
宴會結束時,太後當衆賞賜了我很多東西。
不管時出於安撫還是同情。
這一舉動證明了太後會在這件事上爲我撐腰。
回府的馬車上,傅雲舟始終沉默。
直到馬車停在侯府門前,他才突然開口:
“疏桐,你今日爲何不替靜妤說句話?”
我幾乎笑出聲:“侯爺以爲,我該說什麼?”
“她畢竟......”
“畢竟什麼?”我打斷他。
他怔住,張了張嘴,終究無言。
“侯爺不必多說,”我結束了這個話題,“我累了。”
他卻拉住我的衣袖,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靜妤她,畢竟活不長了。”
我看着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同樣的話,他說了三年。
可孟靜妤的病,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回到院子,我正要關門,卻聽見隔壁傳來孟靜妤的哭聲。
“雲舟哥哥,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而已,爲什麼她們都要這樣對我?”
“你不是說,我才是你的妻嗎,我不要做妾!”
傅雲舟嘆了口氣,柔聲勸解。
“靜妤,不管別人怎麼說,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妻。”
孟靜妤小聲抽泣着,問道:
“那林疏桐呢?你娶了她三年,你愛她嗎?”
我扶着門框的手微微收緊。
孟靜妤很快又開始哽咽,
“表哥既舍不得她,何不尋出宅子趕了我?反正我也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許久,傅雲舟的聲音傳來:
“靜妤,我只愛你。”
“從始至終,只有你。”
我苦笑一聲,望向滿園新植的海棠。
成婚時,傅雲舟曾對我說:願如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可惜,燕子的記性太差,總是忘了歸巢。
我輕輕關上門,將一切隔絕在外。
還有五日。
只需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