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地下二層。
這裏比地上要陰冷得多。
白熾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把走廊照得慘白。
“進去。”
李建軍打開一扇厚重的鐵門,把陸然推了進去,“老實待着。王局還在氣頭上,督察那邊估計馬上就會來人審你。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他重重關上了門。
咔嚓。
鎖舌彈出的聲音。
陸然環顧四周。
所謂的“冷靜室”,其實就是一間軟包牆面的禁閉室。
沒有窗戶,只有高處一個換氣口。
正如李建軍所說,這個換氣口裏傳來的風,帶着一股特殊的陳舊紙張和防腐劑的味道。
那是物證室的味道。
陸然走到牆角,閉上眼睛。
既然進不去,那就讓“聲音”過來。
【觸物追凶】只能接觸物體發動,但【死物共情】在Lv2之後,似乎可以像雷達一樣主動搜索。
只要距離足夠近。
“聽聽看……隔壁有什麼?”
陸然把耳朵貼在牆面上,精神力如同觸手般延伸出去。
穿過水泥牆,穿過通風管道。
雜亂的聲音涌了過來。
【好黑……我要發黴了……】(舊卷宗)
【這血跡都幹了二十年了,什麼時候把我扔掉?】(一把生鏽的菜刀)
陸然過濾掉這些無關緊要的抱怨,在意識裏搜索着那個特定的關鍵詞——“02751”。
沒有任何回應。
奇怪。
如果是警徽這種金屬制品,保留“記憶”的能力應該很強才對。
難道不在這裏?
就在陸然準備放棄這個方向時,一個極其微弱、顫抖的聲音,從通風管道深處飄了過來。
【別……別靠近我……】
【我是假的……我是假的……】
陸然猛地睜開眼。
那是……一枚警徽的聲音!
它在說它是假的?
陸然心髒狂跳。
當年在廢墟裏找到的、被供奉在英烈牆上的警徽,竟然是個贗品?
這意味着,真警徽還在陳光身上。
陳光沒死!
就在這時,鐵門上的觀察窗被人拉開了。
一張冷冰冰的臉出現在窗口。
那是督察大隊的趙隊長,出了名的鐵面判官。
“陸然,出來。”
趙隊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上面有命令,鑑於你在這次排爆行動中的異常表現,懷疑你與恐怖分子有勾結。現在正式對你進行隔離審查。”
陸然退後一步,靠在牆上。
“我要見王局。”
“王局不想見你。”趙隊長打開門,兩個督察走進來,一左一右架住陸然,“走吧,有些話,在審訊椅上說更清楚。”
陸然沒有反抗。
就在經過趙隊長身邊時,他的肩膀擦過了趙隊長手裏拿着的一份文件袋。
嗡。
【銷毀……立刻銷毀……不能讓人看到那張屍檢報告……】
文件袋裏的紙張在尖叫。
那是五年前陳光的屍檢報告原始檔案!
陸然猛地停下腳步,死死盯着那個文件袋。
“趙隊。”陸然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瘮人,“你手裏拿的,是要送去碎紙機的東西嗎?”
趙隊長的眼神瞬間變得鋒利如刀:“不該問的別問。”
“那份屍檢報告上,是不是寫着死者齒科記錄不符?”陸然語速飛快,“當年的法醫是不是在報告上籤了字,然後就被調離了江城?”
趙隊長的臉色變了。
他猛地揮手:“帶走!把嘴堵上!”
兩個督察剛要動手,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慢着!”
李建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手裏舉着一部手機,“王局電話!接通了省廳!”
趙隊長皺眉:“李建軍,你要阻礙督察辦案?”
“不是我要阻礙。”李建軍把手機屏幕亮給趙隊長看,上面是一個正在通話的視頻界面。
視頻裏,是一個頭發花白、穿着白襯衫的老人。
那是省廳主管刑偵的副廳長。
“讓他聽電話。”副廳長的聲音威嚴無比。
趙隊長猶豫了一下,示意手下鬆開陸然。
李建軍把手機遞給陸然,眼神裏閃過一絲決絕:“小子,賭一把大的。你要是說不服廳長,咱們倆今天都得完蛋。”
陸然接過手機。
屏幕裏的老人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這個狼狽的年輕人。
“你就是那個能聽懂炸彈說話的法醫?”
“我只是能聽懂真相。”陸然毫不畏懼地看着屏幕,“廳長,給我二十四小時。我不光能找到‘指揮家’,我還能把五年前那個‘犧牲’的英雄,給您帶回來。”
“活的。”
這一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深水炸彈。
老廳長沉默了。
趙隊長想要搶回手機,卻被老廳長一聲喝止:“慢!”
“年輕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老廳長的聲音沉了下來,“如果帶不回來,或者證明你是錯的,你會以通敵罪被起訴。”
“如果我帶不回來。”
陸然把手裏的樂譜舉到攝像頭前,指着那行字,“那就讓我替他,躺進那座墳墓裏。”
老廳長盯着那張樂譜看了許久。
最後,他緩緩點頭。
“趙偉,放人。”
“廳長!”趙隊長急了。
“放人!給他二十四小時!李建軍全程陪同監控!”老廳長掛斷了電話。
趙隊長咬着牙,惡狠狠地瞪了陸然一眼,把那個文件袋摔在李建軍懷裏:“好,很好。二十四小時後,我親自給你們戴手銬!”
說完,帶着人憤然離去。
走廊裏只剩下陸然和李建軍。
李建軍看着懷裏的文件袋,手都在抖。
那是剛才趙隊長要銷毀的原始檔案。
“你小子……真敢吹啊。”李建軍擦了一把冷汗,“你上哪去把師父抓回來?”
陸然從李建軍懷裏抽出那個文件袋,並沒有打開看。
因爲文件袋已經在剛才的接觸中,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了。
“不用抓。”
陸然轉過身,看向走廊盡頭那扇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門。
“他在等我們。”
“就在他‘死’的地方。”
陸然的聲音變得異常冰冷。
“那個所謂的‘爆炸現場’,其實並不是廢墟。”
“那是他的……舞台。”